第1章 通灵梦

凌晨两点，玄宫一号高级住宅已经尽数熄灯。

顾希越觉得很疲惫。

白天的案子古怪到了极点，就算是久经风雨的他也难免有些心神不宁。

他心不在焉地转着笔，望着眼前淅淅沥沥下坠的沙漏，心头猛地一突。

原本控制得当的圆珠笔也同时脱离了自己指尖，“啪嗒”从桌上掉到了地板，滚到了书桌的死角。

蹲下捡笔的顾希越本没有多想。

只是起身的一瞬，他撑在书桌的掌心感觉到了一抹异样的温热和粘稠。

“呜呜呜……”

耳边的哭泣似有似无，凄厉的语调从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嫩声音中传来就莫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忙不迭刺进鼻腔的血腥味一下子冲散了他心里的平静。

顾希越目光一凝，注意到了书桌上骤然出现的一滩血。

血在汩汩外流，很快就在地上蓄了一小片。

那诡异的哭声也由远及近，并在声音刺耳到顶点的一瞬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面前的镜子里——

里面缓缓显出一具站立的尸体。

准确的说，是一具已经泡出巨人观的尸体。

它发白的皮肤上破破烂烂全是缺口，定睛一看还能看到里头外翻白肉上的驱虫。

见顾希越和它拧眉对视，“大头娃娃”两眼珠子咕噜一下就从眼眶里弹了出来，还十分刻意地上扑通扑通蹦了两下。

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眼珠子，顾希越后撤了半步。

尸体颇为兴奋，似乎将这后撤的半步当成了自己吓唬人的阶段性胜利。

可下一秒，结实的一脚直接将它踹出了三米开外，靠墙摔成了叉着腿的傻逼。

“呜——”

尸体委屈地瘪了瘪嘴。

顾希越表情一言难尽，抓起纸巾擦了擦自己手掌上粘稠腥臭的黑血后丢在一边，“给厨子炫耀猪肥，你活腻了？幼稚不幼稚。”

顾希越这才注意到这兄弟一抽一抽地似乎在哭。

“没见过你这么蠢的鬼，第一次入梦都没前辈教你吗？你鬼缘是不是不太好？”

大头娃娃似懂非懂地拉着嘴“啊啊”了两声。

顾希越无奈地捏捏眉心。

他本来也不指望一个小鬼能有多大的智慧。

只是，这个小鬼和他预想的样子不太一样。

头上两个羊角辫歪歪扭扭，扎了个蝴蝶结，身上一身雪白的纱裙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可它还是很努力地想让裙子维持那种蓬蓬的模样，一直在用肥胖的手指撵着。

是个女孩……

顾希越猛地一愣。

不对啊……

怎么会是个女孩？

“你不是于彤彤？”

“呜？”

“那你认识于彤彤吗？”

“呜呜呜。”

顾希越沉默了。

死的是个小男孩，为什么通灵梦召唤出来的，是个女孩？

*

“于先生，您先冷静一些。”

“我怎么冷静！那可是我儿子，我的亲儿子！上面派你们过来不就是要你们保护他的安全吗？现在出了事你们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警局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顾希越浑身一个激灵。

被唤醒的那一刻，虚汗顺着后背一路渗透到衬衫外。

门外的争执声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眼前的沙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裂纹。

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滴落，连同指尖残存的血腥一同刺激着顾希越的神志。

五分五十八秒。

按下了手机的倒计时的他心里暗暗后怕。

意识通灵最多不能超过六分钟，自己一时失察没注意时间，幸好身体本能在最后关头将他从通灵梦中唤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希越捂着尚未平复的心跳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按理说，他人在于彤彤的卧室，身边也都是他的遗物，通灵条件充分的情况下，就算感应磁场失败顶多就是无法入梦，怎么看到的灵体会是一个小女孩呢？

不可能。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于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抱歉，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别在这和老子装专业人士！我告诉你，要是抓不到害我儿子的凶手，我让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儿子抵命！”

顾希越的思绪被门外的叫嚷打乱。

那喋喋不休的男人已经让顾希越濒临暴怒边缘。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顾希越措手不及，他此时的情绪早就如调配充分的反应堆，只差一步催化就能爆炸。

他是整个警察厅出了名的脾气差。

而这案子的当事人，身份又是出了名的敏感。

如果不是这个案子已经束手无策，恐怕警察厅也不会选择让顾希越来插手这件事。

卧室的门被踹开的一瞬间，门外的喧嚷戛然而止。

顾希越将杵在原地的冷溪一把拽到身后。

方才还大放厥词的于方波此刻一脸忐忑望着顾希越的肱二头肌吞口水。

“于彤彤上台演出前，我是不是有让你们放弃参演？”

于方波被顾希越的气势唬住，半天都没吱声。

“是你一意孤行才让这本可以规避的悲剧发生。现在发生命案性质已经变了！这是非正常刑事案件，与你追不追究，在不在意无关。我们也不是你的马前卒，不需要听你的吩咐办事！”

“你！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

“管你是什么。”顾希越指了指于方波的鼻子，“嘴巴放干净点说话，再狗叫一声，这活你就另请高明，谁来说话都不好使。”

“你！”

于方波显然没想到顾希越敢这样指着他的鼻子威胁，瞠目结舌之际，一旁已经愣了许久的冷溪终于回过神。

作为顾希越的搭档，腾蛇支队的副队长，冷溪的性格和顾希越大相径庭。

一个自小在书香门第里规矩惯了的乖乖男，哪怕对面骑他头上拉屎，他都能捏着佛珠说句慈悲为怀。

果然，顾希越的仗义执言在冷溪眼里就是傻子吃了枪药找人乱干炮。

“顾希越你疯了！算我求你行不行祖宗？这是老周钦点的案子，再委屈你也忍一忍，至少把该问的都问清楚再回去。”

顾希越实在是见不得冷溪逆来顺受的憋屈样。

“老子忍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