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按照约定,陆青带他们去见了文信德。
昨晚石淼已经将现场的情况同步给了大本营,连带尸体的情况也通过检测仪器传给了沈夏。
文信德在考古界的地位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全国有名有姓的成果多多少少都冠了文信德的名字,似乎在业内,他的存在就是权威的认证。
听闻了顾希越和石淼的来意,文老摘了眼睛就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我和小孙,是有袍泽感情的。”他叹了口气,“若是没有她,我根本不会发现人祀坑,也根本就不会投入到这个项目里。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一时真的……”
顾希越中规中矩的询问,“文老,我们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向您了解一下当晚的情况。”
“都是我的错。”文信德眼眶发红,似乎对孙文英的死极其哀恸,“那天我不应该和她争执的,如果我没有争执,或许她就不会出这个意外。怪我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异常,那天晚上我们就项目进度的问题产生了一些分歧。平时这样的争执也并不少见,可那天不知为何,她竟然拿仪器直接砸了我的头。”
顾希越注意到文信德的耳边确实有一道破了皮的伤口。
“也怪我性格太固执,当时气火攻心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然后她,她就歇斯底里地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我——”
顾希越目光一凝。
“那天晚上,您是亲眼看到孙教授自残了吗?”
文信德的手微微一顿,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天小陆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劝了我很多。小孙虽然比我小不了几岁,但毕竟是个女人,她一个人在山里呆了三年,顶着科研的压力,心里急切情有可原。等小陆离开我也有些后悔自己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所以就想着去找小孙道个歉。可我没想到刚出门就听到小陆的惊呼,赶过去一看,小孙她已经……”
文信德捂住脸,像是因为自责而悲伤过度。
陆青急忙给文信德递了纸,“教授,您别太难过了。”
纸很快被眼泪沾湿,在文信德的掌心被揉成了一团。
“文教授,这些陆博士已经和我们说了。”
顾希越和谢周秦对视了一眼,随后心领神会道,“我想,陆博士已经将我的身份告诉了你,既然这个案子交给了腾蛇,就说明它已经涉及了一些非自然现象……”
顾希越话音未落,就注意到文信德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
“什么意思?”
“意思是,孙教授自残或许并不是因为您的原因。”
文信德脸色忽然一变。
石淼见他神色古怪,当他是被顾希越的话吓到,于是尽量放缓了语气柔声道:“孙教授,我是自治区的阿淼。您不用紧张,宁城风水复杂,出现怪诞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顾队长是专门负责解决这类案子的。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又负责人祀坑的开采,您能不能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石组长!”陆青有些着急,“您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教授他……”
“没事的小陆。”
文信德擦干眼泪,重新戴上眼镜振作了起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认为小孙的死是什么超自然事件!”
文信德忽然转变的语气不只是让石淼惊讶,就连顾希越都愣了一下。
“我文信德从事考古学三十多年,从一个毛头小伙到现在两鬓斑白,不知道进过了多少墓,触碰过不知道多少冥器。”文信德笑道,“若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什么鬼魂报复,那我文信德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又怎么可能让我坐上这教授的位置?”
陆青一脸尴尬。
“老师,人家顾队长不是您想的那样。”
文信德低头笑笑。
“小陆,病急乱投医是做事的大忌。咱们做科研的,压力大,出意外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不要总是听风就是雨。那些什么传说,典故,还有什么诅咒,你跟着我的这些年听得还少吗?什么巫术宗教,还不都是落后时期的一种盲目崇拜!”
“老师……”
“好了!”
文信德不由分说打断了陆青,继而又站了起来。
“几位警官,若是找我了解情况我可以答应,可如果你们觉得小孙的死是什么神神鬼鬼在掺和,那恕我不能配合。我文信德做了半辈子的研究,若是信了鬼神之说,岂不是打了我的脸?你们想问的,还是去找别人打听吧。”
“文教授留步!”
在文信德准备离开时,顾希越起身叫住了他。
文老不解地回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还有什么?”
“您方才说的,我觉得说得很对。”
顾希越不紧不慢地露出一个笑,“做研究的总是相信科学万能,一切事情都有他存在的规律。对于神鬼之说总是嗤之以鼻,甚至觉得是天方夜谭。”
文教授坦然点头:“不错,我确实对这些嗤之以鼻。”
顾希越不卑不亢。
“但无论是旧时的神学,巫术,还是如今的科学,究其本质都是解释世界万物的一种方式。科学精妙,却也依旧存在它的局限,不管是因为我们没有吃透科学,还是因为科学本身就无法解释万物,最终带来的结果,就是存在一些你无法解释的东西。文教授,您科研经历丰富,应该知道看病忌讳讳疾忌医,做学问也忌讳一叶障目。您若是真的不信神鬼之说,就该坦然接受腾蛇介入,若是我也查不出什么疑点,岂不是正好说明了,您的观点是正确的吗?”
顾希越一番言论听得文信德的眼神变了又变。
而身后的谢周秦也深深望着顾希越一言不发。
“你这个年轻人,倒是牙尖嘴利。”文信德低头看了石淼一眼,“怪不得,连自治区的人都愿意听你的调遣。”
“文教授,越哥对我有救命之恩,除了投桃报李,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偿还欠他的一条命。”石淼起身认真的看着文信德,“教授,我代表自治区向您保证,腾蛇支队是华夏正规的警署,里面能人汇集。就像越哥说的,您可以不信神鬼,那自然也就不怕调查,为什么不一试呢?”
文信德渐渐坐回了座位。
年长的人大都固执。
顾希越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问陆青,可毕竟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是文信德,而且他也并不想光听一面之词就给这个案子下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