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蝇蛆

沈夏将扫描过的脚印图样转到顾希越面前。

“——虽然说这是属于同一个人，但是还是有些不同。足迹来自两双鞋，且留有印记有差距，结合社会调查，飞鹰就暂时判断此案为团伙谋财作案的可能性更大。可从我这边的结论看，除了这枚足迹外，现场并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而此人一人制服三人，手段残忍且娴熟，未必就不是买凶杀人或者仇杀。”

顾希越点头。

“陈超好歹是个成年男子，又有两个夫妇在一旁，怎么样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制服。”

“如果不排除仇杀，那或许社调关系就要重新做一遍。”

顾希越摸了摸下巴。

“最近组里来了新人，这个案子拿来练手最合适，冷溪，咱们回去把小何叫来，让他和你一起去做社调。”

冷溪别着脑袋目光一凝。

“我？”

顾希越理所当然耸耸肩。

“不是你说要亲自带他吗？”

听到顾希越这句话，冷溪才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把何俊辰收编进腾蛇的事情顾希越早在刚回来那几天告诉了老周。

一开始周岩年并不赞同顾希越这个决定。

“谢周秦这个人，身份复杂，身边关系盘根错节。你贸然和他攀上关系，只怕未必之后会有好处。”

“黑白两道各有派系，谢家虽然中立，但上次对我们的敲打也算是给了一个警告。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动，五大支队想要在乱世独善其身恐怕很难，与其到时候被迫从众，不如现在就早做准备。”

“那你是觉得谢周秦值得信任？”

顾希越并没有对周岩年坦言自己怀疑谢周秦的身份。

“好歹，他上次在宁城救了我一命。不管值不值得信任，至少这个人信得过，我想可以试试他深入了解。”

顾希越虽然总是给周岩年惹麻烦，可两人之间毕竟有秦琅这个纽带。周岩年当年只有秦琅这么一个徒弟，而秦琅的众多白眼狼徒弟里，唯独就诞生了顾希越这么一个愿意继承腾蛇的犟种。

尽管支队地位不复从前，可谢家在宁城很能说得上话。

就算是为了秦琅，周岩年也想在有限的职业生涯里，给顾希越铺平道路。

周岩年并不排斥何俊辰曾经的经历，相反，从对手手里挖过来的人在腾蛇还更能站稳脚跟。

为了仕途，他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到顶头上司的首肯，给何俊辰改档案的事情就顺利很多。

何俊辰在办理好新档案后很快就将自己整理好的【齿轮】相关的信息都上交给了周岩年，并有周岩年出面转交给了飞鹰。

如此一来，周岩年对何俊辰也算是放了心。

有老周做背后的担保，纵使冷溪再反对，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说什么。

“行，那我叫上他，正好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几斤几两天赋。”冷溪板着脸，“先说好，我带人可不会留情面，万一你的谢董有意见，可别来我这里说情。”

“何俊辰那小子只怕高兴都来不及。”

顾希越想起何俊辰见到冷溪眼睛放光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冷溪带着何俊辰出门的功夫，顾希越就留在沈夏这里一起进行进一步的尸检。

腾蛇的人都知道，顾希越很少亲自到停尸房。

对外的解释是因为他体质特殊，那些横死的尸体残留的意识会对他的脑电波造成很大的影响，为安全起见除了现场外，进了停尸房的尸体他能不见就不见。

可只有像沈夏、冷溪这样亲近的人才知道。

自从当年秦琅出事后，顾希越整夜整夜都是噩梦。

梦里全都是秦琅躺在冰柜里的尸体。

从那以后，顾希越就再也没进过停尸间。

所以沈夏看到主动留下的顾希越，眼里全都是怀疑。

“你病好了？”

顾希越盯着眼前白花花的尸体发呆，并没有注意到沈夏的提问。

“什么病。”

“你之前进不了停尸间。”

顾希越愣了几秒，好容易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不知道，不知不觉就好了吧。”

顾希越没有放在心上，“不重要，还是说案子吧。”

沈夏的困惑写在了紧锁的川字眉头间。

……

“陈文军，男，五十二岁。死亡原因是颈部勒痕导致的机械性窒息，除此以外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凶器是一根金属网线。从尸体倒地的姿势可以判断，凶手是从后背将打了结的网线套在了陈文军的脖子上，随后直接收紧绳子直至对方咽气，手法十分娴熟。”

顾希越点头：“屋内的锁眼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窗户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我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我给邸梅和陈文军儿子陈超做进一步尸检时发现了不对。”

沈夏又拉开了另外两具尸体。

“这两人尸体的腐烂程度要远大于陈文军，我原以为是因为这两人身上的创面较大，失血严重才会导致这样的差异。邸梅腹部和胸口的刀口长达20多厘米，内脏器官都已经被蛆虫腐蚀。陈超的头骨手部足部都被钝器砸至粉碎性骨折，身上的刀口数量较多，因此腐烂也较为严重，所以我们判断三人是在同一时间遇害。”

顾希越点头。

“很合理。”

沈夏抿嘴一笑。

“看来你没有当法医的天赋。”

顾希越失笑。

“怎么说。”

沈夏走到一旁的培养皿处端出了一盒几只白花花尚在蠕动的胖虫子。

顾希越冷不丁和那堆抱团取暖的“小可爱”四目相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是我从邸梅身体上取下的蝇蛆幼虫。”

沈夏丝毫没有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对，她举着培养皿毫不吝啬自己的赞叹。

“蝇蛆是个很有群体生活规律的小动物。它们一年可繁殖十代以上，在寒冷的冬季以蛹期越冬，多数蝇种类宜在气温25～30℃之间生产繁殖，12℃以下则停止发育，不交配产卵。我请教过相关专家，来自邸梅身上的幼虫繁育次数要少于何文军，这从自然交替的逻辑上说不符。”

顾希越看着沈夏对着虫子一脸欣赏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所以，这三人并不是在同一时间被杀的？”

沈夏点头。

“我判断，三人先后的死亡时间应该差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但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

顾希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灵感。

“难道凶手还有折返过现场？”

沈夏点头。

“我想应该存在这种可能。”

“凶手应该有被害人家中的钥匙，且和被害人家相熟。此人下手果断残忍，或许有过案底，也或许和陈文军一家有过口角或者过节。”

得出结论后的顾希越急着出门求证，不等沈夏回答，顾他便风风火火起身。

“谢了夏姐，下次请你吃饭。”

“吃饭就算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宁城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听老周说你在那被迫入梦出现了好几次反作用，保险起见还是去做个脑电波检查……”

沈夏话音未落，顾希越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背影。

她愣了一秒，默默将拉开的抽屉又悄悄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