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过去

尘封的过去骤然揭开需要极大的勇气。

谢周秦犹豫了。

沉默许久后，他用极其没有底气的语气郑重开口。

“我确实不是秦琅。”

最后的希望也化为了失望。

顾希越紧紧盯着谢周秦的脸。

从眉毛到鼻子，最后落在他如黑墨一般深邃的瞳孔上。

“我知道你不是。”

顾希越的眼神只停留了一会就漠然地别过头，“其实我第一次见过你之后，就把你和秦琅的指纹做了比对。”

谢周秦神色微动。

“你们两个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谢周秦神色松动，随后默默地挪开目光。

“既然你早就验过，之后又怎么还是不死心。”

“指纹确实不会骗人。”

顾希越垂着头，感受着左侧胳膊麻药逐渐消退后传来的阵阵痛意。

他微微蹙眉，蜷起指尖。

“可这并不代表沈夏不会骗我。”

谢周秦猛地抬头，眼里露出了一丝诧异。

顾希越背对着他，并没有注意到谢周秦骤然变了的脸色。

“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秦琅的原因，除了我相信我的第六感之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我没有找到秦琅的尸体。”

顾希越缓缓闭上眼。

“谢周秦，我之前真的有怀疑过，我真的真的就把你当成他了。”

“希越……”

“你别他妈叫我希越！”

吼出来那一瞬，顾希越万般情绪全都化作湿润眼眶外的红色，深深刺痛了谢周秦的心。

谢周秦被顾希越吼得愣在了原地。

原本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我想我们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顾队长……”

“对不起啊，谢董。你说得对，把对秦琅的感情倾注在你身上这对你不公平，所以我也不打算自欺欺人了，我们可以是朋友，但是，也就做个普通朋友吧。”

谢周秦握紧了拳头。

他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又吞了回去。

“你确实和他很像，一样聪明，一样冷静，甚至一样让我敬佩。只是我相信，如果你真的是秦琅，绝对不会不认我。”

顾希越抬眼看他，“你说对吗？”

谢周秦张了张嘴。

似乎是在说一个对。

顾希越释然一笑。

“多谢这段时间的关照了。”

谢周秦就像是被拔了芯片的机器人，站在原地的样子不仅茫然，甚至还有些无措，然而这种无措却很快被刚硬和淡然代替。

顾希越缓缓闭上眼，“有些事情我确实执着了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到底是因为忘不掉这个人，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秦琅知道有你这么个徒弟一直挂念他，他会很欣慰的。”

顾希越苦笑。

“是嘛？只可惜，六年前我只是他众多牵挂中的一个，可有可无，可以随时被抛弃。所以我想，如果他现在回来了，只怕我也一样无关紧要。”

“不是的希越……”

“你又不是他，你替他回答什么？”

顾希越的反问让谢周秦哑口无言。

两人尴尬地站在一处，一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闯进来的冷溪扑到床前将顾希越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在确认对方只是伤到了胳膊后，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既然冷队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周秦默默地起身走到病房门口。

顾希越看着他，眼里的破碎和伤痛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给我站住！”

见顾希越失魂落魄地坐着，冷溪忍耐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在一瞬间爆发了。

他快步走到谢周秦面前一脸不善地望着他，

“你和他说什么了？”

谢周秦直起身子，回头神色平和地回望着冷溪。

“我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说？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冷溪怒视着他，伸出手指着顾希越：“他身上还有伤，有什么话不能缓缓再说？”

“冷队在发脾气之前麻烦问问清楚经过。”

谢周秦似乎也耗尽了耐心，他送下紧绷的肌肉，低头微微蹙眉。

“有些话早就想说了。——冷副队，当年惊狮队长被曝涉嫌贪腐，你毅然离开的举动看似不愿同流合污，实际愚蠢懦弱，且自私无比。”

冷溪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提起这个。

“腾蛇支队并非顾队长一人的支队。他当年力排众议将你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经侦队长纳入腾蛇，你有替他考虑过吗？”

“我和希越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是，用不着我管。”谢周秦冷着脸，“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冷队如果真心关心希越，就不该只是做表面功夫。但凡你这个副队长的力扛得住事，他又怎么会次次受伤，次次都要用命去涉险！”

谢周秦的一番话说得冷溪沉默了。

等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扬长而去。

冷溪惊讶了几秒后很快意识到对方是在替顾希越打抱不平。

“不是，他有病啊？我和你是多少年的情分，轮得到的他在这里说三道四！”

冷溪眼前的情况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扭过头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却看到顾希越蜷成一团，整个人抖得不行。

“希越！”

冷溪吓坏了。

急忙冲去将他抱住，像哄孩子似的抱着他的肩膀一下拍着。

顾希越虽然脾气暴躁，却从不轻易落泪。

此刻决堤似的泪汹涌而出，却硬是听不到一丝呜咽声，只有抖动的身体和发红的脖颈儿来宣泄着他内心的情绪。

顾希越表面看上去张扬恣意。

做腾蛇队长，看上去威风凛凛。

可背后受得伤，流的血又岂是一句不容易能说得清楚的？

顾希越小时候最怕疼了。

冷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躲在秦琅身后一言不发，雪白粉嫩，害羞得像个小姑娘。

谁能想到短短九年，他就从一个粉嘟嘟的奶团子，变成了如今挺拔坚毅的样子。

想到这里，冷溪的心像是被针刺一般难受。

没有人会习惯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谢周秦似乎并没有骂错。

自己这个副队，实在是做得太懦弱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