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房里,
这时候的气氛着实是有些凝重。
里间时不时传来贾母和王夫人的哭声,
外面贾政、贾琏和太医都在这。
王熙凤轻轻的拉了下贾琏的衣袖,
谁知道贾琏完全没在意,气的王熙凤想给他一巴掌!
前两日贾蔷来找贾琏的时候,
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后来找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贾珍买了倭女四胞胎,
不用想都知道叫贾琏是去‘干’什么的。
所以这两日一直绊着贾琏不让他出门。
现在眼看着‘救了’贾琏一命,
还敢和自己甩脸子,王熙凤哪里能愿意?
贾琏看着贾宝玉这副模样,在想想贾赦、贾珍、贾蓉等人的模样,
也是打了一个哆嗦。
看着正在一旁仔细查看呕吐物的太医问道:
“太医,宝玉和我家老爷到底怎么样?!这都看了半天了,怎么一点药都不开!”
贾政也是颤抖的问道:
“太医,宝玉都醒来了,是不是没事了?”
太医摇了摇头说道:
“宝二爷的情况比贵府大老爷要好一些,只是这病的确不是花柳。虽然开药能暂时缓解,但具体是否有用,甚至是否有害,都无法确定。”
“这病看着像是花柳,但是来的太快太猛了。两日的时间,这几位身边的丫鬟都无事,应该不会传染。只是这病到底是什么,老夫实在看不出。”
“这药老夫不敢开,若是贵府信得过,老夫需要在观察观察。若是觉得老夫才学浅薄,还是到太医院在换一位同僚来?”
贾政叹了口气道:
“不必换了,就劳烦太医了!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他之病出于自身放荡无方,若是百般医治无效,想来天意该当如此,也只好由他们去罢。”
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贾政的眼中已经有了泪光。
一旁的贾琏眼中却多了些神采,
要是真的都救不过来,
那爵位可就直接落到他的身上了!
这太医也不多说其他的,
只是说要在回太医院翻翻医书。
贾政只好叫贾琏去送送他去,
这才进了里间。
王熙凤这会儿也松了口气,对着平儿说道:
“快叫丫鬟们在烧些热水,将这里都好好的拾掇一下。在弄些醋来!我进去瞧瞧,你在外面支应着。”
她对宝玉也是当做亲弟弟看待,
如今宝玉这副模样,也是心里惦记。
进了屋就见贾母和王夫人都在哭,
宝玉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这遭怕是不行了,要回天上去了。等我走了,就将我烧了,让姐妹们看着,看着我化成一缕烟随风去了。”
贾政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训斥的话了,
倒是张道长在一旁说道: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不过是病了一场罢了。等你好了,不还得找姑娘们玩耍去?到时候二老爷也不逼着你读书练字了。”
“这家里外面的,随意你怎么玩耍,想去哪就去哪。到时候也没人看着你,骂你打你,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日子不比会天上做神仙还自在?”
本来就是宽慰的话,
谁知道贾宝玉一下子精神了,
盯着贾政问道:
“真的?!”
这一下给贾政问懵了,
倒是贾母和王夫人反应快,连连点头说道:
“真的,真的!等你好起来了,什么都由得你!”
宝玉随后又抬眼直勾勾的盯着上方说道:
“那,那我在想想......”
正说着话,
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丫鬟,
拿着一张纸说道:
“老太太,老爷,太太,前面门口来了个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说是有医治二爷的法子!”
贾母顿时大喜道:
“人呢!快请进来!”
王夫人也急忙道:
“快,快请,态度好一些请进来!”
那丫鬟摇头说道:
“门子说那道人和尚放下这纸张就走了,说是给老神仙看的。”
张道长疑惑的接过纸张看了看,皱眉道:
“这法子看着倒像是压胜之术,不像是佛道两门的法子。”
贾政连忙问道:
“可有效?”
王熙凤也急道:
“不管有效没效的,先按着方子抓药吧!”
见屋里众人都盯着自己,
张道长摇了摇头道:
“非是药方,罢了,我试试!”
刚说完话,就只见宝玉睁开眼说道:
“从今以后,我可不在你家了!快些收拾收拾东西,打发我走可罢。我不在这里遭罪了,我不信你们方才说的话!”
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这话,
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拽着往出扯,眼泪哗哗的往出淌。
角落里的赵姨娘眼珠一转说道:
“老神仙也不必试了,许是外面的骗子,太医都看不好的东西,不吃药就好得了?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了,眼看着宝玉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罢!”
“如今这般的苦楚受着,岂不是折磨?老太太只顾着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就算是在托生了一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
这话一说,
王熙凤都惊呆了,
她只当赵姨娘蠢,没想到这么蠢!
果不其然,贾母直接照着她的脸啐道:
“烂了舌头的混帐蠢妇!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他死了,有你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了,他若是死了,我只管要你的命!”
“平日就是你挑唆着二老爷逼着他吓唬他,胆子都给吓破了!哪次见了他老子不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你这蠢妇,宝玉若是死了,你们哪个也活不得!”
这话不只是骂赵姨娘的,也是在骂王夫人的,
贾母一边骂一边哭。
贾政在一旁听见这些,也是心里不好受,
直接将赵姨娘撵了出去。
张道长在贾母一连串的催促中,
这才按照信上写的做了,
先将宝玉胸前带着的通灵宝玉摘下来,然后对着众人说道:
“只有二太太这位宝玉亲母能留下,其他女人不可留。”
贾母此时哪里顾得其他的,
连声答应,带着所有的女人出来了。
只留下贾政、张道长和宝玉在屋里,
随后就听到张道长好像是唱腔一般的吟道:
“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