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疲惫得说不出话来，任由他拉着，直到被他塞进车里，才恍惚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他神情温柔，俯身过来帮我系上安全带，好似和寻常一样。

他说的是回家，不是送我回家。

我回过神来，准备下车，淡声道：“我回江莱家。”

纪昱恒不给我机会，一脚就踩下油门，车子一个甩尾离开，车速飞快地驶出医院，汇入车流。

这个时间，路上车还很多，纪昱恒的车速却不降反升！

越来越快！

“纪昱恒！”

我猛地清醒过来，握住上方扶手，“你开慢一点！”

他仿若未闻。

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指骨分明的手将方向盘握得很紧，青筋凸起，好像在以此发泄什么情绪。

我这才发现，他之前只是在压抑、在隐忍。

幸好，他开的是回老宅的方向，绕过闹市区后，路上车流明显少了，还算安全。

我拦不住他，索性重新窝进座椅里。

反复想起爷爷交代的话。

之前爷爷不同意纪昱恒和纪衿安在一起，只是觉得她心思复杂了些，但今天……好像完全不同。

纪衿安到底和爷爷说了什么。

待车子驶入老宅，我径直下车要走，纪昱恒两个大步追上来，将我搂进怀里。

我身体一僵，他脑袋埋在我的肩膀上，有些无助地开口：“筱柠，陪我呆一个晚上吧。”

“就一个晚上。”

“求你了。”

闻言，白天在书房看见那份病历，闯入我的脑海，我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好。”

老宅内的气氛变得沉重，只是少了爷爷，可整座宅子都在这一晚突然变得空荡荡起来。

回到卧室，我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没看见纪昱恒。

待我睡到后半夜时，有人缓缓从身后拥了过来，都不用翻身，我就知道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纪昱恒今晚的每一个动作里，我都能察觉到难过。

“你睡着了吗？”

他额头抵着我的脑袋，声音极轻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须臾，听他颓丧的声音响起，“筱柠，我让爷爷很失望吧，连他临终，我都不在身边。”

“……”

纪衿安那么拙劣的谎言和演技，他都愿意信。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嗓音沙哑，“爷爷、怪我吗？”

我看着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的月光，“我没告诉爷爷，他生死难卜的时候，你在陪着假装肚子疼的纪衿安。”

这是我头一次发现，自己有多残忍。

状似安慰，却字字诛心。

“对不起……”

纪昱恒悔恨地开口，“我只是想着安抚一下她，就赶紧去看爷爷的。”

“不重要了。”

我不想再说什么狠话，只道：“你也不该和我道歉，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他在我身后沉默片刻，“你和爷爷，我都对不起。”

我心中泛起酸楚，挣开他的动作，躺平身体望着天花板。

“纪昱恒，你迟早会因为她失去更多。”

这个“她”是谁，不需要指名道姓，我们心照不宣。

纪昱恒微微一怔，似是斟酌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筱柠，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猛地起身，摸黑打开灯，正欲发作，却看见他双眸泛红，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沁出。

原来，他在哭。

我满腔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深吸一口气后，才竭力心平气和道：“你如果是因为爷爷产生的这个想法，完全没有必要。爷爷临走前，没有提过这个。”

他认真，“爷爷白天和我说过，纪家的少夫人，只能是你。”

“那倘若，”

我站在床边看着他，“爷爷今天没有离开呢，你还会记得这句话吗。又或者，爷爷希望你和纪衿安没有往来，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