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三少女
四十四百合(上)
国内赛区气势磅礴重磅洗牌之后的官方首发阵容公布至今,赛场上下峡谷里外的揣测争论花样翻新,其中尤以邵桀选手于迷雾四起中挤兑走了老将蒋唯礼强势回归DRG一事争议四起,正经的新老更替或是别有居心的恶意排挤,始终是超话圈子社群小组里盘踞热度榜单的固定话题之一。
无凭无据又无端的谩骂纷争时不时地波澜涌起,百无聊赖地煽动着竞技场外热度至上哗众取宠的粉丝情绪。
然而舆论非议漩涡中心的邵桀,却在春季赛正赛第一周第五个比赛日结束之后,揣着两场BO3一胜一负的战绩,岁月静好又十分淡定地拖拽着队友一道,被赛事主办方的陈朵小领队拐带到场馆内临时搭建的影棚里,抢拍几份春节休赛期间营业播映提升玩家用户粘度的呆瓜小物料。
DRG战队的休息室房门半掩,激烈讨论之后迸发的热气,混着中央空调过分干燥的暖风,如有实质地扑到了走廊地面上去。
撇开了尚且处于需要精心呵护幼苗心态的年轻选手,教练、经理、分析师这老几位探讨起赛后复盘战术分歧来,简直跟骂街所差无几。
霍柯早几年在战队里担任助理教练时温吞的吉祥物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以致于早就把他选手时期的火爆脾气抛诸脑后的分析师团队一行三人,差点儿被砸了杯子的霍教练拍桌奋起的语气吓得从电竞椅上出溜下去,面面相觑了好半晌,偃旗息鼓地捧起手机闹起了脾气。
“刚都在气头上,我就再说一遍……前两天第一场正赛对上强队能2:1拿下,是因为除了上野以外,中下辅的英雄池和对线节奏完全无从针对,硬拼着个人能力赢下来的。但这一场之后,其他队伍也立马就发现了咱们整体的运营思路跟之前蒋唯礼在的时候几乎没有太大的出入。”
霍柯平复着语气,扯了一把沙哑的喉咙,抿了口水停顿两秒:“无论控图控资源的时间,还是野辅联动帮上帮下的套路,把中路按死的BP也是……今天这三小场整体看下来,纯粹放开打的那一小场,效果甚至比根据你们的分析给出的战术布局还要好一点——”
明里暗里就差被指名道姓批评一番的曹利安甩开手机不怎么耐烦:“怎么就成了我们分析组给出的数据分析战术建议有问题?磨合配合上的问题有目共睹对吧?下路两个新人缺乏经验也没什么争议对吧?第二把五个人打得像路人局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到头来都成了我们的问题了,上场BP又不是我们去做,你有想法你自己说呗,还要我们干什么?”
“磨合问题确实存在,我一直以来做的都是助理教练,属实想法会很局限,我也会努力改进。但这个赛季大换血的队伍不止我们一家,第一周的比赛日验证选手实力无可厚非,可等到春节假期回来,教练组和分析组需要提供足够多的战术储备,也得帮着他们尽快确立团队的整体方向和个人定位。”霍柯按住了一旁比他火气蹿得还高的徐沐扬,直截了当地认领了曹利安拐弯抹角的指桑骂槐,“所以我的想法是,队内指挥的角色可以尝试轮换,另外,我需要一个助理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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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出差得空,准备亲自到比赛场地替未婚妻排忧解难配送后勤补给的梁霁在晚高峰的路面上堵了将近三个钟头,凄风苦雨地拎着一兜子徐沐扬情有独钟的手工巧克力,理了理在地处东部入海口的申宁市湿冷空气里毫无招架之力的呢子大衣,隐隐抖着寒颤,顶着丝丝霜雨,从已经散场空荡的地面停车场钻进了赛事场馆里去。
维持秩序的一米线栏杆隔离带松垮歪扭地斜在场馆后台的通道路口,赛事主办的安保人员稀稀伶伶闲闲晃晃地游荡在会场清退的过道里,四下张望着瞄见挂了一身细密雨丝举止端庄的梁霁,迎着他礼貌颔首并不回避的视线打量了几秒,随即逡巡扫视着用手电筒在他的周身轮廓晃了几晃,又照了照他的鞋底,示意放过通行。
俱乐部选手备战休息室外的走廊顶灯关了大半,同日赛程补拍物料结束的另外三支队伍早就已经熄灯立场,门板大多虚掩着,门轴被空气流转的细微鼓动轻轻煽拽,间断着发出一阵又一阵极轻的“吱呀”声响,辗转挪腾着回荡在走廊棚顶,游丝一般难以挥散开去。
梁霁沾了满鞋湿泞打滑的雪水,踩在临时铺搭以防地滑的纸壳地垫上,脚步几不可闻地轻。
DRG休息室里大概没剩什么人,徐沐扬和她那位十分看重的主教练的对话不轻不重地晃起丁点儿的回音,纠缠不清地钻过透着光亮的门缝,含混地飘进梁霁的耳朵里。
“当着分析组的人我没问,这会儿那哥儿几个撤了,你得给我透个底。”徐沐扬中气不足地喘了口粗气:“照你的话来看,要把以前适配蒋唯礼的阵容打法风格全部推翻重来,就这么一个春节假期,风险不小,如果配合不好那这赛季咱可就玩儿完……你有把握吗?”
“我退役之前DRG也不是现在这个路数,节后试两场比赛就知道了。要不然这几个孩子全都得活在蒋唯礼的阴影里——”霍柯话说半道忽地一顿,飞快地甩开恨不得粘在屁股底下的电竞椅:“……怎么了你这是?”
梁霁面无表情地停在半掩着的门板背后,偏着脑袋稍稍透过门缝往房间里抬眼一瞄,视线戳中了徐沐扬搭在霍柯手背上的指尖,沉默地凝住了眉头,良久,转身撤了半步,漫步着重新踱进了走廊通道尽头的一团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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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柯耳朵一动,隐约像听见了什么窸窣的动静,下意识扭头瞄了一眼被风呼扇着动了一动的门板,撤开伺候老佛爷似的胳膊,在兜里摸出一块散装巧克力:“让你不吃饭还一个劲儿喝冰美式,咋不晕死你?”
“又是这个金币巧克力?”徐沐扬嫌弃得整张脸都快皱到一起:“你这迷信也不管用啊。”
“赢了就下场继续揣着,输了就吃掉换新的,正好给你补充糖分,物尽其用了属于。”霍柯看着徐沐扬翘起她那一手镶了水钻金箔的指甲盖子,气得有点儿想笑:“超市正经论斤称的,吃不死你。我前两天听老大说今年MOB分部运营的资金还要减,是不是教练组加人这事儿不太好办?”
“话都扔出去了你才想起来问?”徐沐扬慢吞吞地撕开牛奶巧克力的包装,没直接言明:“盛安今年风投不好做,主要是周转的问题,而且我不是还留了两个二队的小孩儿?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注册轮换这都是花钱的地儿。”
霍柯怔了两秒,云里雾里地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在担心邵桀和蒋唯礼之间那点儿猫腻?”
“其中一方面。不过说实在的,这两场正赛比我想象当中的效果要好。我就是之前听了点儿八卦,莫名有点儿担心蒋唯礼这个人,私心太重,总怕闹出什么动静。”徐沐扬并不回避对于邵桀其人的考量,略一沉吟就挥了挥手:“先不说这个,助理教练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我可给不起高薪啊。”
“这人得邵桀帮忙联系。”霍柯吸了吸干燥的空气,又重新窝回电竞椅里:“之前电话聊了一下,感觉……把人忽悠过来的可能性不低。”
徐沐扬嚼着甜腻腻的巧克力停顿了片刻,回身对着镜子舔了舔牙齿上粘黏的痕迹,恍然想到了什么,忽地转过头去:“你说的,该不会是,退役的那个——”
“陶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