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温室里的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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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德领，多利亚庄园，西苑。

此处归于梅琳娜的父亲、约书亚·伍德所有。

自王都日瓦丁返回之后，伍德家族的老家主便暂居于此。

本就暗流汹涌的伍德家族为此又平添了几分风波。

但对于梅琳娜的小侍女妮娅来说，大人物们的戏码太过遥远，自己的困惑却是近在眼前的：

自荆棘领的那位少爷来信后，从来不养宠物的小姐突然买了一堆的仓鼠、田鼠、花栗鼠以及白色的小家鼠……

一想到那些尖嘴、豆眼、细尾巴的老鼠，妮娅就忍不住汗毛倒竖。

自家小姐却乐此不疲。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欢愉呀。」

妮娅心中感叹着骑士小说里的台词，脚下不停，向着“温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些小老鼠们就养在新建的“温室”里。

向看守此地的医院骑士们行礼过后，得到准许的妮娅用力推开“温室”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像发梳的齿子一样密密排列的柜架，上面摆满了奇形怪状的草药和五颜六色的汤剂。

罗德岛特产的芳香叶精油的气味萦绕在妮娅的鼻间——这种精油兼具宁神和驱虫的效果，是精灵法师们林间行走的必备品。

比柜架上的瓶瓶罐罐还要引人注目的，是每个柜架侧面悬挂着的名为“温度计”的玻璃管。

终年不熄的魔法石灯具悬吊在挑高的穹顶上。

借着柔和的光线，妮娅取过一旁的记录本，走过每一个温度计，将玻璃管内液面对应的刻度读数记录在今天的日期下。

“这个温度计的读数在27到27.5之间。”

“这个温度计的读数在25.5到26之间。”

……

妮娅轻声念叨——每个温度计的读数不尽相同，妮娅听小姐说这个叫作“误差”。

“温度有些高了。”

妮娅自言自语地走向壁炉里刻着的魔法阵，伸手撤下两块红宝石。

尽管不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操作了，但每次从魔法恒温装置上撤下又或者添加宝石的时候，妮娅还是惊奇不已。

有种自己已经掌握了魔法的错觉。

“温度”和“数字”，妮娅从未想过，这两个概念居然能够通过一个小小的玻璃管联系在一起。

以往，“体温”和“触觉”才是感知“温度”的唯一方式。

夏天的时候小姐就经常因此不停地踢被子、卷被子。

「现在就没这个烦恼啦。」

妮娅心中雀跃。

只是一想到梅琳娜小姐坏笑着要给自己“测量体温”，妮娅就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又高了起来。

……

做完记录工作，妮娅轻车熟路地走进迷宫似的温室深处，轻声呼唤：

“小姐？梅琳娜小姐？要到下午茶时间啦。”

“您要先沐浴啦。”

……

饭前沐浴是梅琳娜最近才养成的习惯。

确切地说，是梅琳娜的“显微镜综合症”。

在制作出显微镜的兴奋劲过去之后，回过神来的梅琳娜猛地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这个世界是不是由“风、火、水、土”四元素组成的暂且不论；但在空气中、在水里、甚至是在梅琳娜最喜欢的水果上，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微小虫子”却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解剖的尸体无数，但一想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吸入这些微小的虫子”，梅琳娜就恶心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而“罪魁祸首”李维·谢尔弗不仅毫无自觉，还“贴心”地送来了新的猜想——“金属中毒”。

更可恶的是，李维用来验证猜想的实验动物居然是恶心的老鼠！

梅琳娜当时就想冲到李维的面前给他一拳！

……

「小鼠每日水银摄入量为投喂食物重量的三十分之一。」

「服用水银三天，老鼠出现厌食、呕吐、腹泻的症状，行为略微狂躁，外观无明显变化。」

「服用水银七天，老鼠出现互相啃咬的状况，攻击性明显，拒绝进食和饮水。」

「服用水银十二天，多数老鼠已经死亡，准备解剖。」

「水银蒸汽实验……等那个坏家伙来了再说！」

回顾自己写下的实验记录，梅琳娜第一时间想起了那句起源于斯瓦迪亚的风俗艳语：

“情人过一夜，水银伴一生。”

作为“滥交的神罚”——教会的苦修士语，“大疱疹”是一种终生不愈的疾病。

至少梅琳娜没有听说过能治愈大疱疹的药方。

精灵？

精灵自上古以来就是矜持的种族，自然没有研制这方面的魔药的需求。

人类之所以能够发现水银能够“抑制大疱疹”……有传言说是来自兽人的黑魔法。

当然，宣扬这种异端学说是要上火刑架的。

但无论如何，作为能够“炼金”又能够“治病”、储量又稀缺的矿藏，水银一直备受追捧。

水银蒸汽浴、口服用的水银药丸、甚至是填充了水银的内裤……都饱受王国贵族的喜爱。

而口服水银带来的呕吐、排泄黑色粪便的现象往往也会被当作“人体排毒”的标志。

在各种药方中添加水银作为“补剂”，更是贵族们攀比的乐趣。

作为医药世家，伍德家族也不例外。

准确地说，伍德家族本就是水银的采购和出售大户。

想到这里，梅琳娜因为失眠而略微消瘦的俏脸惨白，手中的狮鹫羽毛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又赶忙心疼地捡了起来。

「自家送了多少带水银的药方出去？」

「这事绝对要保密！」

「国王陛下是不是从娶了露易丝皇后之后迷恋上水银浴的？」

「我要找爷爷求证一下！」

「维基亚最大的水银矿在西南，其次是萨默赛特，再次是河谷平原。」

「但我们买的最多的是来自诺德的水银矿。」

「荆棘领在河谷平原的封地在哪里？」

梅琳娜下笔如飞，疯狂地追寻着那股若即若离的灵感……

“小姐？小姐？”

妮娅的呼唤声在门外响起。

没有允许，妮娅是不会打开房门的。

“来啦！”

梅琳娜撕下那页纸，揣进袖口，飞也似地打开房门，差点让小侍女妮娅跌了一个趔趄。

“先不吃饭啦，我要去找爷爷。”

梅琳娜语速飞快：

“你去把我所有的铅粉、矾石……总之所有的粉末都不要了。”

“再去给我准备牛奶、菝葜、甘草、酸藤果、马尾松。”

“对了，”梅琳娜顿了一顿，“让庄园管家去查清楚，庄园里有多少铅做的管道和地基。”

事已至此，梅琳娜对李维的猜想已经信了八分。

而背后可能的阴谋，更是让梅琳娜深感恐惧。

她要尽快确认事情的真相，然后给李维传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