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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不能走四个正门。”
“东西两侧的水门和偏门才是我们该走的路。”
老居里对自己救命恩人的同伴、化名“贝庞”的庞贝颇多照顾,一路上提点着庞贝这一行当的规矩。
管事乐得清闲,也就任由老居里对这个看起来呆傻的青年普及“掏粪工”的常识。
庞贝虽然也干农活、日常没少接触农家肥,但村庄里的那些零碎的秽物,跟一座数万人的“大城市”相比,排放量简直不值一提。
最起码,庞贝每次施完肥之后,去河里洗个澡,身上的味道是可以去掉的。
但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老居里”,举手投足之间都让庞贝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雄鹰岭的工地、在军队中、在白马山……庞贝不是没干过清扫厕所的活计,但跟身旁的老居里比,庞贝只觉得自己还是太“娇生惯养”了。
庞贝决定这趟回去,要跟将士们好好讲一讲“城市掏粪工”的真实处境。
“我不戴这个背篓,也不能往大路走吗?”
庞贝维持着自己的“呆傻、犟种人设”,故作不服气地发问。
“背篓”是“采蜜工”的标配。
管事冷哼一声,斜睨了庞贝一眼,寒声道:
“身上沾了臭味,一辈子就洗不掉了。”
管事也不知道是在骂庞贝,还是在说他自己。
“路上要是被老爷们闻见,打死你都是轻的,就怕打个半死不活,连累你家里人。”
“真要这样,你还不如滚去当个壮丁,说不定还能混几个铜子活下来。”
“看在老科勒的面子上,这话我只说一次。”
管事指着庞贝的鼻子,连声呵骂。
庞贝喏喏应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巴格里亚尔村的托纳利。
管事带着两人,小心地贴着墙角,避开所有的大路,穿梭在狭窄的巷子里。
与三人迎面相撞的路人纷纷嫌恶地捂住口鼻,加快了脚步。
庞贝的目光四下扫射,意外地发现管事正带着他往富人区去。
“快快快!往这里泼!”
拐过一处巷子口,庞贝意外撞见了几个“同行”,推着一辆臭气四溢的手推车,手里的瓢正不停地将秽物往一处院墙上泼洒。
“你们是哪的「蜜工」?!”
几个“同行”看见三人也是一惊。
管事的眉毛紧皱,对“蜜工”一词颇为不喜,扯着嗓子吼道:
“滚去告诉高拉迪,明天的数目减半!”
见这人准确地叫出了自己老大的名字,几人也不敢多留,推起手推车就跑。
管事也是捂住了鼻子,看着一地的“汤汤水水”,恨恨道:
“我们换条路。”
庞贝趁机肘了肘身旁的老居里,低声询问道:
“这个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居里苦笑一声,等管事走的远了,方才开口解释道:
“这活计也是划分地盘的。”
“这里是高拉迪老大的地盘。”
“至于这家人,应该是没有把自家的便器交给高拉迪的手下处理,所以被报复了。”
老居里说着叹了一口气。
农村青年·庞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城里连这个都有规矩吗?”
老居里怜悯的看了一眼庞贝,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没有规矩,谁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庞贝一时默然,觉得自己先前对掏粪工的处境的看法或许有些片面了。
“我们到了。”
管事的话打断了庞贝的沉思。
出现在庞贝面前的,却是一片……红灯区。
露胳膊漏大腿漏胸脯的姑娘们花枝招展,空气中弥漫着女人们的娇笑声和廉价刺鼻的香水味。
庞贝一时犯了难,白马营是绝对禁止营妓的。
当初接过这个卧底任务时,庞贝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庞贝估摸着自己的同伴正在望远镜的视野里看自己的笑话呢。
好在庞贝是想多了,管事并没有让他这种“贱民”进这种地方的意思。
管事先是转过身,扫了一眼双鬓有些发白的老居里,冷声说道: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去见杜维。”
“因为你,今天耽误了半天工。”
老居里摇摇头,他知道管事带他来的目的。
“那从明天开始,你来做这里的「流水工」。”
“带上这小子一起。”
管事指了指“一脸痴傻”的庞贝。
“采蜜工”也分三六九等,「坐地户」最高,「流水工」最次。
而同样的岗位,不同的地段也是天差地别。
“红灯街”不缺大富大贵之人,虽然不如「坐地户」那般稳定,但却免去了晒场的辛劳。
“谢谢,老爷您。”
老居里艰涩地开口,从怀里掏出几颗可怜的铜子——这是他一天的收入。
“滚蛋,老子今天心情好,别拿几个臭铜板惹霉气。”
管事一把拍开老居里的手,再看向庞贝时心情就好了一些。
好歹因为这小子自己大赚了一笔,管事脸色放松,语气尽量地平和:
“老居里人不错,你跟着他搭把手,干到秋后,该去哪去哪。”
“别给老子惹事,科勒帮不了你!”
管事捏了捏庞贝的“傻脸”,面色又变得凶狠起来。
庞贝故作惶恐,连声应是。
“滚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等我请你们两个进去坐一坐?”
“一晚上三个银币,我请你们尝尝鲜?”
管事的老鼠眼又摆上了似笑非笑的目光。
老居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拽住庞贝的胳膊就往红灯区外跑。
“杜维老大就住那里面?”
等跑得远了,庞贝扶住气喘吁吁的老居里靠墙坐下,好奇地追问道。
“一晚上三银币哇。”
庞贝念念有词,心想“蜜老大”压榨得不少啊。
“你可不要起那种邪念。”
老居里苦口婆心地劝道:
“那里是杜维老大的产业,多少金币都不够花的。”
“我亲眼见过几个富商子弟被打成死狗拖了出来。”
庞贝抖了抖自己比脸还干净的裤兜:
“你看我是有三个银币的人吗?”
老居里一怔,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拍了拍补丁层层叠叠的裤腿,站起身:
“明天教堂的破晓钟声响起之后,你在今天的水门那里等我。”
“记住,千万不要到处走动。”
……
“在荆棘领,一「图兰德尔」的耕地,每年施用的基底肥料在1000个标准桶、也就是1000公斤左右。”
“其中排泄物和其他垃圾的配比在1比2之间。”
“一个常住300人口的村庄,以满足赋税和口粮、种粮的最低标准计,肥料的缺口在三分之一左右。”
“三圃轮作,有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
“所以毫无疑问,在城市里收肥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梅琳娜的庄园,李维正在视察库存的肥料。
“你这里的肥料木锯灰和煤灰、炭灰加多了。”
“尤其是煤灰,会降低土壤的质量,是绝对不能这么加的。”
尽管发酵的味道刺鼻难闻,李维还是翻动着铁叉,视察着这掺杂了甘蔗渣的肥料配比。
比起荆棘领掺了甜菜渣的肥料,梅琳娜买到的甘蔗渣肥料简直就是“康师傅牛肉面”的外包装——涉嫌严重欺诈。
「岂有此理!敢骗到我的头上!」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庄园以部分甘蔗价格作为抵扣买来的。
一想到自己亏了钱,李维恨不得现在就把叉子捅进那个什么亲王的嘴里。
“你连这个都知道?”
梅琳娜捂着鼻子,声音有些发闷。
梅琳娜可不知道,有哪家伯爵会把“肥料”作为家传教育的一部分。
李维手中的铁叉一顿,重重地插进了肥料堆里,叹了口气:
“我也是从一个叫托纳利的家伙那里知道的。”
“他就是靠堆肥技术发家的。”
梅琳娜感知到了李维语气中的惆怅和萧索,没有再追问。
“种地这么麻烦吗?”
梅琳娜故意扯开话题。
“又脏又麻烦又没钱赚,傻子才干这活计!”
“我XX就是这个傻子!”
李维愤愤不平地丢下叉子,咬牙切齿道:
“迟早把这帮人通通拉去种地!”
梅琳娜嘴角一弯,撸起袖子,捡起黑乎乎的粪叉:
“你先教我怎么分辨煤灰和炭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