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宝书网】 lzbao.net,更新快,无弹窗!
听到李维开口,厄德高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账本,竖起了耳朵。
厄德高之所以邀请李维入局,还有一个考量就是谢尔弗有和亲王叫板的底气和动机。
罗曼诺夫主导的河谷镇会战对荆棘领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当中就包括哈弗茨的兄长、荆棘领原本精心调养的继承人。
身为“王党”,厄德高支持国王陛下对北境的削弱。
但这不妨碍他在对付亲王的问题上与谢尔弗站在同一个阵营。
身为贵族,厄德高有着灵活的立场,始终站在利益最大化的一边。
要是此刻在市政厅的是城中的各家贵族,无非又是墙头草两边倒的投机把戏。
突然爆发的危机,让厄德高已经不能满足于现有的利益格局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尔弗家的小子。”
格雷索依旧在闭目养神,代为回话的是他的大儿子昂撒。
昂撒保养得比妇人还要细腻的下巴微抬,神态倨傲:
“荆棘领就是这么教育下一代对王室的基本礼仪吗?”
李维呸了一口,将喝到嘴中的茶叶吐回杯子里。
这粗鲁又别有所指的举动让昂撒心头火起。
只是还没等昂撒再度开口,禀报声就从门外传来。
语气中的惶急隔着厚厚的金属大门也遮掩不住:
“昂撒大人,有紧急情况!”
厄德高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咧开,又有军用马靴蹬地的踢踏声从门外响起:
“厄德高阁下、大人,有紧急状况、紧急军情!”
给厄德高报信的人看到门前等候的信使,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也是愣了一愣,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
“贾里·维登男爵是平叛的大功臣。”
“谢尔弗如此作为,只怕会让城内的绅士们心中愤愤。”
格雷索·罗曼诺夫终于开口,浑浊的眼球晶体带着些许摄人心魄的惊悚。
“城中正在禁闭,”李维义正严词地批判道,“维登男爵擅自外出,形迹可疑,正是需要自证清白的时候。”
“你说呢,厄德高·辛普森先生?”
“维登男爵有收到阁下的命令吗?”
厄德高虽然恼怒李维自作主张占据了码头,但也知道孰轻孰重,配合地点点头:
“我并没有授予维登男爵出行的手令。”
厄德高也想知道,亲王府火急火燎地是想去干嘛。
能从亲王府身上割下一块肥肉,总好过去啃远在北境的硬骨头荆棘领。
对厄德高来说,根基不在此地的李维·谢尔弗迟早是要离开的。
他有的是时间和主场优势去整合李维留下的“烂摊子”。
何况白糖的潜在利润确实打动厄德高的心——辛普森家是有直通帕拉汶的远洋船队的。
“今天就先这样吧。”
格雷索抬手,打断了自家正要开口说话的大儿子。
“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请两位见谅。”
情况不明,又被谢尔弗抢了先机,格雷索决定先避其锋芒、另寻突破。
“城内的禁闭是必须要推行的。”
“否则日瓦丁那里,你和我都不好交待。”
厄德高的双手撑住大理石桌面,上半身微微前倾向格雷索的方位,姿态上的压迫性很足。
“我同意了。”
格雷索昏黄的目光在厄德高和李维之间来回扫视,随后看向面露意外之色的厄德高,开口示弱道:
“但老头子我请求守备官大人给亲王府在禁闭期间准许通行的特例。”
格雷索摸了摸肩上绑缚的黑白布条,面露哀伤:
“府上死了太多人了,需要置办。”
“而且,”格雷索轻叹一声,看向厄德高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深意,“为我祝寿的使节也滞留在了府上。”
“你我固然罪责在身,但也不能再怠慢了这些日瓦丁来的使臣。”
不管是厄德高和李维谁在私底下搞了小动作,人老成精的格雷索已经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疏离和防备。
他的一番话,就是把李维的利益排挤出去,向着厄德高“拉偏架”。
同时也是提醒厄德高,自己和他不说在一条船上,起码也是此次骚乱的首要和次要负责人。
但李维身为局外人,未必有多在乎厄德高的下场。
能够收买顶级世家出身的厄德高的利益,足以让下一任甜水镇守备官妥协吗?
格雷索认为大概率是可以的。
格雷索不知道厄德高有没有想到这层顾虑,但他不介意加重这层顾虑。
何况,他的要求并不过分。
格雷索自己清楚,眼下他最大的隐患在于那批下落不明的「尿硝石」。
那是足以让他全家四代人一起上绞刑架的谋逆大罪。
也只有格雷索清楚,厄德高嘴里胡诌的“叛军”大概率是真的叛军。
相比之下,和厄德高争夺利益并不是眼下亲王府的燃眉之急。
偏偏这话不能直说——太过反常的行为反而会让厄德高起疑。
厄德高绝对不会介意用“亲王谋反”为自己洗脱罪名、顺便添上一件大功的。
在格雷索的算盘里,最好是能让厄德高步步紧逼,亲王府“忍痛割肉”。
格雷索风风雨雨隐忍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原来演戏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偏偏是这么痛苦的演戏,半路里还突然杀出了一个李维·谢尔弗。
格雷索必须要搞清楚,李维·谢尔弗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跑到甜水镇里发疯。
格雷索百思不得其解,亲王府最近到底哪里和荆棘领起了利益冲突。
可惜现在府上大乱,管事们伤的伤、死的死、逃的逃……秩序已近崩溃。
格雷索需要时间,尤其是在杜维很可能已经落入李维的手中的情况下——这或许就是解开他的疑惑的关键。
「晒场的生意和谢尔弗有什么关系?!」
见厄德高默许了他的提议,格雷索搭着两个儿子的肩膀,颤颤巍巍地向外走去,脑子里却飞速运转。
……
“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李维阁下。”
目送亲王登上马车,厄德高双眼微眯,迫不及待地向身旁的李维发难。
“什么解释?”
“码头难道不是西侧水门的附属设施吗?”
因为从梅琳娜那里过了一手,李维的信使来得比亲王府和厄德高都晚一些。
“倒是厄德高兄长,您倒是该向我阐述一下,守备军企图进驻码头的前因后果是什么?”
“您的副官现在正在和我的学生对峙呢。”
比维登男爵稍慢了一步,已经被厄德高当成弃子的副官奉命前往“收复叛军占据的码头”。
厄德高原本的打算是到时候再开除副官堵住李维的嘴。
奥尔良两兄弟虽然带的兵不多,手下的劳改犯也多有鼓噪,但精于土木作业的他们还是靠着临时堆砌的工事,牢牢占据了码头。
没有重武器也不敢动用重武器的副官只能干瞪眼。
眼看荆棘领的人马掀起的尘土不停地向着河岸掘进,副官只能赶紧向厄德高汇报情况。
“那你在河边掘堤是打算干什么?!”
厄德高没想到李维·谢尔弗的胆子这么肥,一上来就拿漕运开刀。
“诶,我要纠正一下。”
土木佬·李维的职业尊严不容亵渎,立马强调道:
“我的学生那是在联通河道,是事先经过严格测绘的。”
“在工程领域,我们荆棘领是最专业的。”
“「决堤」这种侮辱性的词汇,是对荆棘领名声的不尊重。”
李维振振有词。
“什么乱七八糟的,”厄德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明知故问。”
李维耸耸肩。
“这不是我们的约定好的部分,你要自己承担后果。”
厄德高果断撇清了自己的责任。
“我知道本地的贵族打的是什么算板。”
李维悠闲地吹了声口哨,目光投向甜水镇的下游。
“甜水镇地处甜水河的中游,过往是因为战火波及,才会把制糖中心放在这里。”
“如今莱茵河改道,斯瓦迪亚早没了冲击甜水河下游的路途。”
“再把下游的甘蔗逆流而上运到这里,加工之后再度顺流而下……就显得多余了。”
李维嘴角的嘲笑并不遮掩:
“甜水河引水灌溉的分支多如牛毛;只要增加上下游的物资流通成本,甜水镇的地位就还能勉强维持。”
“大力鼓励上下游的农户改种甘蔗,甜水镇的周边却多是农田……”
“你们甜水镇也是搞钱的一把好手啊。”
厄德高的手指一颤,他不知道李维是从哪个渠道窥见了这般隐晦的心思。
“你既然能看到这一层,怎么还敢?”
厄德高不敢再大意,看向李维的目光变幻。
李维手指向西门外,轻笑道:
“你以为我聚集那么多家甜水镇下游的贵族,就是为了那点可怜的、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们走的人口吗?”
厄德高脸上的青气肉眼可见地上涌,怒气勃发:
“甜水镇的各家是不会答应的!”
“大局未稳,你这是在陷我于不利!”
李维摊开双手,示意厄德高稍安勿躁:
“厄德高先生,请问,甜水镇的上一任守备官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
厄德高有些跟不上李维东一句西一句的跳跃式思维。
何况在现任的面前提前任,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你看,”李维环视一圈,“市政厅,甜水镇的权力中心,已经没有前任的影子了。”
“这些,”李维凑近厄德高,“我想都是拜兄长您所赐。”
厄德高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但您,总不会一辈子留在甜水镇当个守备官吧?”
“恕我冒昧,您归根结底也是个外来户,厄德高先生。”
“刚才您的发言,就好像,我们是在讨论您的封地的利益一样。”
一阵沉默。
厄德高心里清楚,出于平衡的考虑,最迟等到新君继位,不管是谁上位,自己都会被调离甜水镇。
无非是重用还是遇冷的区别。
而继任者肯定会是和自己不怎么对付的家族。
“他们凭什么听你的?”
厄德高的语气微微缓和。
“合作,是合作!”
李维露出标准的贵族式微笑:
“大家都是贵族,哪有谁听谁的这种说法。”
见厄德高还有些摇摆不定,李维清咳一声,继续蛊惑道:
“与波特家族的合作,或许我有了一定的想法。”
厄德高紧绷的面部肌肉立刻松弛了少许,财帛动人心。
如果不能打动,那就是还不够多。
这变脸的功夫李维心中大呼无耻。
“详细说说?”
厄德高伸手示意李维返回屋内。
“不了,”李维摆手拒绝,手指捻过怀中梅琳娜的信件,笑着说道,“时间紧迫,也许我更应该把时间花在为我们共同的事业奔走上。”
厄德高自无不可,但还是强调,在五天的禁闭期结束之后,李维必须拿出实质性的进展。
否则他只会终止和李维的一切合作。
李维笑着点头。
作为甜水镇的“空降兵”,李维分一杯羹的想法,也是随着各项事件的推进,逐步完善的。
而如今,他已经想到了把整件事情串联起来的突破口。
想要在旧有的秩序上参与利益分配,李维的精力和需要付出的代价都不允许。
如果说,李维整顿“采蜜行业”属于“看到了行业痛点、在垂直细分领域找到了抓手、用先进的管理经验为产业赋能”的话……
那么接下来的“上下游之争”,就是李维“整合全产业链”的过程了。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
图雷斯特领。
尽管离甘蔗的成熟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但有关的收购事项,却已经需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占据了日瓦丁总量十分之一的出货量,耽误一天损失的都是海量的金币。
西弗勒斯·波特伯爵一家正是受邀为此而来。
会客厅里,宾主尽欢。
“我们届时会在下游设立临时的收购点,伯爵大人为此可以省去5%的往返运费。”
西弗勒斯·波特举杯,敬向主座的埃里克·图雷斯特伯爵。
埃里克·图雷斯特闻言也很是开心,满饮了一杯甘蔗甜酒。
“今年南边的涝灾严重,不少地方的甘蔗园注定颗粒无收……”
作为王国的财政大臣,波特对于土地的产出与市场价格的关系很是敏锐。
驯鹰倌的出现打断了两位伯爵大人的商谈,递上了四叶草乌鸦漆印的私信。
「约书亚?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应该还在多尔瓦图吗?」
埃里克·图雷斯特对至交好友的去向略知一二,暗自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