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宴会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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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首先属于一个村庄或城镇，其次是模糊地认为属于他的领主。」

——《帝国管辖法》（废案）。

……

随着西弗勒斯和埃里克的返回，以及船队大部的抵达，宴会如期举行。

日瓦丁贵族们的豪奢再次刷新了李维的认知。

船队此行特意携带了一艘名为“朗格里号”的宴会用船。

这艘宴会专用的巨型船只舍去了一切甲板上的建筑，只为保证其上尊贵的宾客们不必窝在湿热、低矮的船舱里进行社交活动。

而这不符合常理的造型也注定了“朗格里号”只能靠前后左右的拖船为自己提供航行的动力。

八艘最新型号的拖船、二十四根绷得笔直的铁链、四百八十名最强壮的船夫，将“朗格里号”与码头两岸的船桩牢牢地栓在一起。

当李维踏着金丝流木的舷梯登上“朗格里号”，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早已提前布置好的园林造景，自成一方天地。

侍从们穿梭其中，手中的托盘盛放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水果与酒水，以供闲谈的贵族们随时取用。

乐曲悠扬，觥筹交错，唯有河水拍击船底的浪花声，提醒着李维自己不是身处某一处王室的行宫。

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元素波动——那是雕刻在甲板栏杆上的、由八十二颗蓝宝石供能的魔法阵正在运作。

“很震撼吧？我第一次登船时，也是如此心潮澎湃。”

“要知道，整个维基亚只有五艘朗格里号的姐妹舰。”

“这是王国造船业的明珠。”

亚当·耶尔·托雷斯主动迎了上来，自嘲着为李维解围。

在贵族交际中，“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容易成为他人的笑谈。

而自从李维登船以来，那一道道刺向李维的目光中，不乏戏谑的期待。

作为李维的远房表亲——他的母亲是一名谢尔弗——亚当·耶尔·托雷斯有必要阻止事态的恶化。

李维收敛心神，知道自己身为土木狗的职业病来的不是时候；他从路过的托酒侍从那里取下一杯葡萄酒，对亚当释放的善意举杯致谢：

“海神庇佑祂的儿女，惠赠他们的智慧、慷慨与善良。”

“海神尼普顿”是维基亚西南沿海地区的先民部落口口相传的信仰。

尽管教会宣称“海神亦是艾拉的万千化身之一”，但当地土著私下里并不买账。

盘踞西南沿海的托雷斯家族，在教会的问题上，和荆棘领有着类似的诉求。

李维特意点出来，也是为了表明自己与亚当有着相同的立场、拉近双方的距离。

亚当·托雷斯也听出了李维的弦外之音，会心一笑，同样举杯致意：

“敬军功，敬荣誉。”

双方一阵寒暄，亚当领着李维向自己的小圈子走去，为李维一一引见。

梅琳娜并未受邀前来——一是因为李维的有意遮掩；二是因为在如今的政治生态下女性、尤其是未婚女性很难参与权力的博弈。

眼下的甜水镇局势微妙，李维不愿再生事端。

……

相较昨天的登门拜访，今天亚当等人的身边又多出了不少李维未曾见过的陌生面孔。

他们或许是家族势力不够格，又或者实在和谢尔弗攀不上关系，并未参与昨天的行动。

等到今天的正式宴会，才终于通过旁人的引荐，得到和谢尔弗的继承人、军功傍身的实封子爵搭话两句的机会。

当然，倘若昨天的会面并不愉快，今天的引荐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贵族之间的交际便是这样，反复的试探、层层递进的攀扯……一根线头的后面纠缠着无数的人情与利益。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

李维心中想着，面上摆出标准化的笑容，走马观灯似地向众人一一招呼过去。

这些人的诉求大体相同，无非是希望探一探谢尔弗乃至北境未来的战略方向；其次便是白糖贸易的虚实。

家族实力强悍些的、和李维关系近一些的——比如亚当·托雷斯就会以母亲的名义邀请李维南下后“参加家宴”。

而次一些的，则会抱团邀请李维参加某些沙龙或者集会。

和昨天一样，李维也是含糊着一一应下。

作为各个家族派出来的先遣代表，这些人也无法向李维作出什么有效的承诺，双方不过是点到即止。

在这么一番冗长、用处不大、但必要的见面环节结束之后，身为主持人的亚当方才把话题引了开去。

“我亲爱的表弟，”亚当·托雷斯顿了顿，环顾四周，观察着众人的神色，随后才看向李维，开口说道，“在你来之前，我们在讨论，西弗勒斯伯爵大人究竟发现了什么线索。”

亚当冲着李维眨眨眼，语气中多了几分暧昧：

“我告诉他们，也许李维·谢尔弗子爵有什么内幕的消息。”

亚当·托雷斯显然是有意让李维成为众人的焦点。

宴会正式开始前的这段时间，正是年轻贵族们发表政见、展示才华、打探消息的舞台。

谁能站在舞台中央，是事关家族脸面、个人能力的政治问题。

在李维来之前，亚当·托雷斯在这个小圈子“占据了C位”；而在李维来之后，亚当也清楚何时该让出聚光灯。

李维屈指弹了弹玻璃酒杯，冲亚当颔首致谢，也不推辞，借着抿酒的功夫，整理着思路。

西弗勒斯有不给辛普森家族面子的底气，自然更不会事无巨细地向李维汇报。

将梅林商会的商队管事逮回来之后，西弗勒斯又马不停蹄地踹开了几家本地小贵族的大门。

阖府上下，锒铛入狱。

这完全不符合流程的论罪方式在甜水镇本地贵族圈掀起了轩然大波。

吊诡的是，身为守备官的厄德高和亲王府对此都保持了沉默。

李维对此也是啧啧称奇——他一方面好奇西弗勒斯又和那两家做了什么交易；另一方面也对波特家族独门的查账秘诀垂涎三尺。

好在卡洛斯那边并没有什么示警的消息传来，是以李维心中并不缺底气。

“诸位，”李维斟酌着语句，打算给这一众人一点甜头尝尝，“我不敢妄自揣度西弗勒斯伯爵大人的心思。”

“但甜水镇有一点小小的困境，据我的亲身体会，是王国的使节大人们难以启齿却又迫在眉睫的。”

李维比划出一根小指头，向众人示意就这么“亿点点困境”。

众人纷纷被挑起了好奇心，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吃瓜看戏”实乃人类的天性。

“咳咳~”

礼貌性的干咳突然打断了现场的气氛。

众人面露不愉，齐刷刷地循声看去，却见胸前绣着“天秤”徽记的纹章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圈子的外围。

“诸位少爷，下午好。”

“冒昧打扰了！”

隶属于波特家族的纹章官脚跟顿地，双腿绷直，腰身弯成标准的45度，以一口地道的日瓦丁口音向众人问好。

随后纹章官抬头，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仿佛在向所有人微笑，目光却是恭敬地低视着李维：

“李维子爵先生，伯爵大人有请~”

“倘若您现在有所闲暇的话。”

……

目送李维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里，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遮掩的殷羡。

他们当中，可没有谁有过和富可敌国的西弗勒斯·波特大人如此亲近的机会。

尤其是当中尚未婚配的年轻人，一想到那盛行于日瓦丁的桃色流言，心底的酸涩更是止不住地往上涌。

亚当·托雷斯敏锐地感觉到了现场众人的心态变化。

为了改善气氛，亚当故意苦着脸揶揄道：

“哦，诸位，至少有一个好消息可以确认了。”

“看来我们的好友李维·谢尔弗，确实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等他从船舱里走出来，各位可不要忘了提醒我狠狠地拷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