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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舱门开了又合。
在李维离开之后,阿森维纳也起身告辞。
他还要抓紧时间细读《卫生条例》,剖析背后的原理,好供家主大人参考。
尽管西弗勒斯对李维表态“搁置《条例》背后的医学争议”,但这不代表波特家族对此不重视。
以谢尔弗和波特家族的体量,在合作之前,必然要对项目进行全面评估。
西弗勒斯主政多年,又以谨慎周全获誉,自然不会只听信李维的一面之词,将合作的知情权拱手让人。
“关于李维的提议、让两家的医倌就《卫生条例》展开合作交流一事,先生觉得如何?”
将阿森维纳送至门口,西弗勒斯忽地发问。
作为心腹,阿森维纳深知西弗勒斯的脾性,也不说那客套话,只是思索了片刻,便捋着胡须笑呵呵地开口:
“咱们维基亚有一句谚语说得好——知者寡言,但句句是金。”
“这《卫生条例》言简意赅、直指要害,我猜测,荆棘领背后有一套足以自洽的理论体系作为支撑。”
“也只有完善的理论传承和知识教育,才能让并非医学出身的李维子爵,都可以大略掌握当中的关键。”
不得不说,阿森维纳这番话合情合理,已经足够接近真相。
西弗勒斯亦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身为“波特定律”最大的受益人,西弗勒斯比谁都清楚能够化繁为简的底层法则是多么宝贵,又多么有威力。
“老头子惭愧,这本《条例》实际上的主编,医学上的造诣恐怕在我之上。”
阿森维纳活到这个岁数,俗世的欲望早已有心无力,余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在医学的殿堂上更进一步。
如今见到这令人耳目一新、微言大义的《卫生条例》,着实是见猎心喜。
“况且,家主也知道,”阿森维纳有些羞赧,“老头子我是半路入行,于医学理论上,实在是羞于启齿。”
阿森维纳·维兰的人生经历也堪称戏剧。
他本是斯瓦迪亚人,早年家道中落,父母害病,无良庸医勾结当地教会,最终侵吞了家族的田地。
走投无路的骑士侍从阿森维纳怒杀庸医全家,横渡莱茵河,几经辗转,最终被罗慕路斯的一家药户收留。
此后阿森维纳心灰意冷,改行学医;结果却阴差阳错地治好了某位男爵私生子的隐疾,自此名声大噪,最终被波特家族收入囊中。
“况且,医术终究是一门需要上手的学问。”
“就拿缝合来说,”阿森维纳边说边比划,“活人不比尸体,下针的深浅、针脚的细密……”
“说实话,”阿森维纳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虚汗,“老头子我也得像那位李维子爵大人所说,拿猪肉试试手先。”
在大活人身上“缝缝补补”,哪怕阿森维纳见多了血肉横飞的战场,细细想来,多少还是有点耸人听闻的。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见阿森维纳兴致颇高,并未因为《条例》的打击萎靡不振,西弗勒斯也是放下心来,浅笑一声:
“稍后我会写信告知家里,派一些精干的军医去日瓦丁等候。”
“这段时间里,要先辛苦先生了。”
“想来您的《医典》,经过此番交流,内容又要扩增不少了。”
和李维的《卢卡斯卫生条例》类似,阿森维纳也在著书立说,渴望留下一本足以流芳百世的《阿森维纳医典》。
西弗勒斯这话挠到了阿森维纳的痒处,他笑得胡须白发一齐颤动,连连自谦。
寒暄了几句,西弗勒斯打开舱门,示意门外站岗的纹章官送阿森维纳回房。
“吱呀~咔哒~”
舱门再度开合,西弗勒斯扣上了门锁。
由罗德岛特产的青棉木整体打造、铺以两指宽的毛毡垫层的隔音舱室内,就只剩下了西弗勒斯和黑法师。
“你刚刚的举动,恐怕已经引起了谢尔弗家那头小狐狸的注意。”
西弗勒斯的语气中有些无奈和宠溺,边说着边卷起地上的波尔特尔岩羊毛毯。
毛毯上,那约莫拳头大小的破洞很是扎眼。
没了外人,黑法师也卸下了伪装,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属于西弗勒斯的主位上,声音也变得温婉清丽:
“那小子心机深沉,法度有常,外表看似谦和,但气盛于内。”
“权势之心更是炙如骄阳。”
“可以相助,但不是我家女儿的良配。”
说话间,黑法师扯下兜帽,淡蓝色的长发如同冰瀑倾泻,光影错落间,一张美艳无俦的面庞赫然浮现。
烛火跳动,原本昏暗的舱室,似乎因为这张脸的出现,多出了几分光彩。
“怎么了?”
见西弗勒斯只是看着自己,不发一言,美妇人那一双狐狸眼中透露着些许疑惑。
西弗勒斯拍了拍手里的羊毛毯,打趣道:
“我家夫人不会是因为被那小子将了一军,怀恨在心吧?”
这美妇人,正是“上一任日瓦丁之花”、西弗勒斯的妻子、波特家族的主母、“现任日瓦丁之花”瑟琳娜·波特小姐的母亲——辛西娅·海伦娜·波特夫人。
辛西娅的美艳之名冠绝日瓦丁,却无人知晓这雍容华贵的妇人、“日瓦丁的沙龙王后”还有另一个隐藏的身份——法师。
一个实力高强、力压波特家族一十七位「黑法师」的战斗法师。
“很好笑么?”
辛西娅一双狐狸眼不怒自威,却又带着一股抹不去的柔媚。
西弗勒斯识趣地闭嘴,旋即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辛西娅的眼中划过一丝心疼,起身扶着西弗勒斯坐下,脱下手套,十指芊芊,在西弗勒斯的额头轻抚:
“医生说你思虑过重,你偏不信!”
西弗勒斯闻言苦笑,手掌轻轻盖上妻子的霜雪皓腕,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随即轻叹一声:
“权势如水,我如舟。”
“这十几年来,维基亚的局势惊变远甚过往百年之累积。”
“前途迷雾重重,风高浪急,我又哪里敢有片刻的懈怠。”
“史书上,加洛林前一百年生聚,五百年养息,后一百年分崩离析,总共也不过七、八百年国运。”
“维基亚不过得其三分之一,到如今也已经五百年了……”
话说到这里,西弗勒斯戛然而止,握着妻子的手却紧了一些。
辛西娅抿了抿嘴,多年夫妻,她又不是不管事的妇人,哪里不知晓繁花似锦的日瓦丁城外,一日多过一日的饿殍。
只是这浩浩汤汤的大势奔流,又哪里是一家一姓可以抵挡的呢?
“这跟那小子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看好他?”
辛西娅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有意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