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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大厅里的众人或翩翩起舞,或低声交谈,些许的自由当中透露着秩序井然。
而在冠冕大厅外,白堡的其他会场里,庆典少了几丝庄重,多了几分活泼。
神通广大的皮埃尔通过自己的渠道搞到了两份绿色封皮的邀请函。
“你好像在有意和天鹅堡保持距离?”
李斯特抿了一口红酒,偏头看向身旁的皮埃尔:
“以你的名气,走作家协会的渠道,去到冠冕大厅里当个写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像你的好友拉辛那样。”
佣兵·李斯特并没有因为和皮埃尔的“私谊”影响他的判断。
皮埃尔任何反常的举动,都会招来李斯特的注意,并如实反馈给真正的雇主李维——李斯特以他的女儿的名义向艾拉起誓。
皮埃尔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颇有些感慨:
“比起外面那群白色邀请函的持有者,我更靠近权力。”
“而比起里面那群‘红色(邀请函)贵族’,我又能免于权力的炙烤。”
“对于我这种无根浮萍来说,还有什么比维持现状更好的呢?”
“何况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了解大多数贵族的生态,才能构建一个足够真实的舞台……”
皮埃尔滔滔不绝。
李斯特不为所动,他毕竟是亚历山德罗的骑士出身,又在佣兵界摸爬滚打多年,哪里会被皮埃尔避重就轻的话语给忽悠住。
“说人话!”
李斯特干净利落地打断了皮埃尔的东拉西扯。
皮埃尔“啧”了一声,嘴角下撇,苦着一张脸,小声嘀咕道:
“当初葛朗台的事牵扯到了我的头上……我可不好再往王室跟前凑。”
“更何况,”皮埃尔摊了摊手,“我现在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皮埃尔眼下被谢尔弗捏着卵蛋,除非是想不开了,否则哪里敢主动往格罗亚的眼皮子底下凑。
要不是以他的作家身份来说不参加庆典更加可疑,皮埃尔早就溜之大吉了。
“看到那边那个胖子了吗?就是和染料商人雅克勾肩搭背的那个。”
皮埃尔附在李斯特的耳边,连比带划:
“我和那胖子有些交情。”
“那胖子的姐姐是王长孙的情妇,你我手里的邀请函,就是从他那里搞来的。”
因为又被李斯特挑到了错处,皮埃尔不得不再吐露一些消息作为补偿。
这种捏一下叫唤一声的“捏蛤蟆游戏”,是李斯特和皮埃尔心照不宣的“温情面纱”。
两人正勾心斗角间,一群骑士打扮的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自甬道内窜出,穿过这条必经之路,大踏步地向城堡外走去。
人人志得意满,面色飞扬,正是先前以军功受封的那些个东南骑士。
会场里这些不过手持蓝色邀请函的中层贵族们自然是无从得知这般内幕,望着这群面生的身影突然闯入又远去,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斯特倒是下意识地收紧了腰腹,提高了戒备——他能从这群骑士的身上感受到真正经历过战场厮杀的那股煞气。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斯特的窥视,离皮埃尔和李斯特最近的东南骑士猛地扭头,准确无误地对上了李斯特的视线。
李斯特心中一惊,不愿多生事端的他当即就要移开目光以示弱。
不过那东南骑士此刻的心情显然好极,冲着李斯特咧嘴笑了笑,并未计较李斯特的失礼,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那些人很强吗?不会是陛下的亲卫队吧?!”
皮埃尔心有余悸地凑了上来,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李斯特的身手的。
李斯特眉头紧皱,望着这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方才吐出一口气:
“至少感知能力在我之上。”
皮埃尔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插起餐盘里的火蜥蜴生殖器送入口中“压压惊”。
在维基亚,特别是在日瓦丁周边,“以形补形”的说法大受欢迎。
皮埃尔认为,今晚自己有必要“补充一些男子汉气概”,明天才能在贝克兰大街的红灯区“战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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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子说得对,贵族里果然也有不得了的高手。」
「不过比起我还是差了一点。」
想到这里,先前与李斯特对视的那名年轻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阿德里安?阿德里安?!”
同伴卡里乌斯的呼喊唤回了年轻人的注意力。
“要不要送你一程?”
卡里乌斯是知道阿德里安农奴出身、身无长物的,不由得好心劝说道。
名叫阿德里安的青年骑士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城堡门外一眼看不到头的马车队,对卡里乌斯打趣道:
“就这个路况,你能送我去哪?”
“快走吧,快去见你心爱的阿廖沙吧,我想这一次,她的父母不会再反对了。”
卡里乌斯有一个身为男爵次女的恋人——这份爱情最大的阻碍在于卡里乌斯在今天之前不过是个小商贩。
卡里乌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在其他同伴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连自己雇的马车也顾不上了……
目送同伴们一一离开,阿德里安低头打量着自己这一身干净整洁的挺括制服,满意地笑了笑——母亲想必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吧?
尽管像卡里乌斯这样的骑士的父母亲眷无缘在冠冕大厅亲眼见证自家儿子的受封仪式有些遗憾,但在阿德里安看来,这不是陛下和大王子的错,而是那些迂腐守旧的大贵族的错!
具体到阿德里安他本人的身上,他的家庭状况更是一言难尽,没有父亲的出席,对阿德里安来说反而是件天大的好事。
这般想着,阿德里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勉强在拥堵不堪的道路中辨认出日瓦丁第三大区修(女)道院的方位,飞奔而去。
托陛下和大王子的福,他的母亲,那个一辈子苦命的女人,就在那里疗养。
阿德里安想告诉母亲,他现在是个骑士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将母亲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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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骑士制服、胸前绣着雪豹徽记的阿德里安在修道院得到了比往常更加热烈数倍的款待。
“伊莲女士人呢?”
“快去请伊莲女士过来!”
院长嬷嬷一向古板的面上挤出一丝笑容,对手下的执事嬷嬷吩咐道。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阿德里安听见。
执事嬷嬷呆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伊莲女士”指的是“阿德里安骑士的母亲伊莲。”
是了,阿德里安如今是国王陛下的骑士了,他的母亲也就有资格被称呼为“女士”了。
一想到那个“伊莲”,执事嬷嬷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尽管“伊莲”本人眼下并不在这里。
“想必是在向艾拉祷告、祈求阿德里安骑士您的平安吧。”
“我这就去请,请阿德里安骑士稍等片刻。”
……
伊莲站在桥边,透过波光粼粼的多瑙河水打量着自己。
她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又或者三十五岁……那不重要了,她的面容苍老得像是六十五岁。
江风吹来,带来一阵伊莲无比熟悉的腥臊味。
那是她的“尾巴”的味道——就在伊莲身着的修女服的胯部,有着一个微微的隆起,活像是某种动物的尾巴根。
伊莲知道,那是生孩子生得太多留下的病灶——一个从体内滑出的“肉团”。
得了这种病的妇女都叫它“尾巴病”或者“大茄子病”。
猛烈的江风使得伊莲咳嗽了两声,于是下体的“肉团”又掉出来了一些。
伊莲小心翼翼地仰面坐倒在地,熟练地将手伸进胯下,将那颗“肉团”又塞回去了一些。
马上就要去见艾拉了,伊莲希望自己可以“体面”一些。
伊莲知道,阿德里安是个孝顺的儿子。
但就像院长嬷嬷说的那样,一个前途光明的骑士,不能有她这样一个被当作生儿子的工具四处贩卖的母亲。
也不能有像她丈夫那样禽兽不如的父亲。
伊莲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白堡的方向。
几个孩子嬉笑着、打闹着从桥上经过。
恍惚之中,伊莲想起了自己被送走的大女儿、被活活烫死的二女儿、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三女儿……
伊莲闭上了眼,泪水和她栽倒的身影一齐,跌入了多瑙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