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没有桨,全靠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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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洛林语中，“港口”一词脱胎于精灵文字“避风港”的简写。

文字的演化简明扼要地表明了港口最大的地理特征与用途——避风。

坐落于爱琴海边的日瓦车则，便是日瓦丁平原外、得天独厚的深水良港。

海岸边的黑色山体如同人的双臂前伸、环绕，将四分之三个出海口揽入怀中。

又像是一轮月牙，平静地依偎在蓝绸布似的海平面上。

任凭东西向的季风年年变幻，南北向的山体兀自岿然不动。

而一左一右、屹立在山顶上的两座灯塔，无疑是整座日瓦车则城镇最高的建筑。

自灯塔顶端远眺，蓝绸布似的海面上，芝麻粒大小的黑点错落分布——那是停在港湾里整休的风帆货轮。

而在更近一些、那些栈道延伸、劈开海面的近岸港口，更小一些的桨木船往返在大货轮与岸边，搬卸货物、装运给养。

赤膊的精壮汉子踏着海边的淤泥，湿漉漉的脚印与灰糊糊的麻袋一路从岸边排到了商队所在的仓库……

李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感慨道：

“还是海边的视野好啊。”

“望远镜的应用市场广大。”

李维的身旁，灰色兜帽鹿皮靴的经典款穿搭·梅琳娜闻言也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有些不解地盯着李维的侧脸：

“来都来了，你为什么要躲着托雷斯家族的人？”

“谁躲了，”李维摩挲着怀中便宜表哥亚当·托雷斯的来信，口中称道，“我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这什么雷电佣兵团的胆子，肥得有点不合常理了。”

李维敲击着灯塔上的黑曜石，低沉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疑惑。

以当下的婴幼儿死亡率，除了少数拟人生物，孩童作为“未来的牛马”，受到了多数贵族法律的保护。

更遑论，在这个世界观下，大规模地拐卖儿童容易触碰“黑魔法”的高压线。

这什么雷电/闪电佣兵团就在“天子脚下”大搞人口拐卖，属实有点让李维看不懂了。

最起码，在瓦兰城，在哈弗茨的眼皮子底下，是没人敢搞巴格里亚尔村那种骚操作的。

“你担心，西南贵族也跟这个什么雷电佣兵团不清不楚？”

梅琳娜冰雪聪明，一语道破了李维的隐忧。

“是，”李维爽快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哭笑不得，“马歇尔打草惊蛇，倒是让我的一些布置难以继续了。”

“但这跟你现在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梅琳娜仍然有些不解：

“这里可不是甜水镇。”

“日瓦车则离日瓦丁不过几十里，又有道路直达，骑士团瞬息可至。”

“你那套东西，可是被天鹅堡严防死守了。”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李维掏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口中糊弄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梅琳娜哪里肯依，一面帮李维压住被海风吹起的纸边，一面扯住李维的衣袖，一双碧绿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李维，撒娇道：

“我可是翘了戏剧院的邀请特意跑过来的，你怎么能这样。”

“可我怎么记得，”李维斜睨了梅琳娜一眼，并不买账，“我只邀请了岳父大人。”

伽利略不好在日瓦丁周边公开出手，苟道中人·李维思来想去，便邀请了约书亚前来压阵“神秘侧”。

刚好、“坏血症与维生素C”本来也是李维打算交给约书亚这一支运营的项目。

至于小跟屁虫·梅琳娜，纯属她自己屁颠屁颠凑过来的。

“可我好奇嘛。”

梅琳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温热的指尖抚过李维有些发凉的手背，抿嘴低笑，说不出的甜腻：

“听话的李维一会儿有水果糖吃哦~”

“坏女人”企图用美色腐蚀李维“钢铁般的意志”。

生锈钢·李维干咳一声，开口道：

“我举个例子吧。”

“一个来自瓦兰城的子爵，在日瓦车则的港口集市上，购买了一批产自萨哥斯的铁锭。”

“请问在这笔买卖中，哪一方的利润最大？”

“当然是远洋贸易的船队。”

梅琳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即皱眉：

“不对，王室对铁制品苛以重税，日瓦车则作为直属领地，王室在关税上的收入反而是……”

“也不对，禅达的教廷收的可是纯利润的十分之一，还是两头都收了一遍……”

眼看会计小能手·梅琳娜掰着手指开始算账，李维笑了笑，目光转向远处商贾云集的港口集市，口中轻述：

“比起庄园里肉眼可见的农作物、手工艺品等直接税收，商品贸易带来的税收更加多元、附加值也更多。”

“税收的问题，即是地方与地方之间的矛盾问题，也是地方与中央、我是说王室的博弈问题。”

“更是地方派内部之间，利益划分的问题。”

“厘清这个问题，就能明白，在日瓦车则，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谁对现状不满、谁是现有秩序的死硬派。”

梅琳娜听得似懂非懂，水润的眼眸里流露出幼鹿般的懵懂。

“都说了你听不懂了。”

李维戳了戳梅琳娜圆幼的鼻头，半是感慨半是打趣。

梅琳娜自幼长在伍德家的庄园里，虽然接手过一些生意，但担当的也只是类似账房和经理人的角色。

跟总揽荆棘领商贸生意的李维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阶层。

对于税收，养尊处优的梅琳娜大小姐只管享受，偶尔参与一些分配，自然没有机会进行深入地思考与实践。

也就更体会不出李维话语中、前世神州大地上几次税制改革掀起的腥风血雨、人头滚滚。

经济问题不能解构一切问题，但一切政治问题恰好都是经济问题。

“我想学！”

梅琳娜抓起李维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猫似地蹭了蹭——这招是她跟安娜学的，效果拔群。

李维鼻腔一热，心中直呼坏起来了！这都是谁教她的？这娘们正在朝自己的软肋猛攻！

就在李维快要把持不住的时候，被刻意踩得很重的脚步声从身后的阶梯上传来。

梅琳娜反应那叫一个迅猛，直接“扔掉”李维的手，三步并做两步跳到一边，看起了风景……

徒留李维在原地无语中。

刻意又等了一会儿的李斯特这才现出了身形，也不去看李维和梅琳娜，抬手禀报道：

“启禀少爷，人手都安排下去了。”

不摇碧莲·李维绷着一张脸，点点头，假装无事发生地冲李斯特招了招手，指着海面上的那些大船，发问道：

“那些个货轮，为什么不靠港？反而要靠小船来回运输？”

“我记得，日瓦车则的港口是深水港吧？”

“启禀少爷，同内陆的船只不同，”李斯特连比带划，“远洋的风帆战舰是没有桨的。”

“想要靠岸，必须得是靠纤夫和小船牵引，进出都十分地麻烦。”

“如无必要，直接抛锚在港湾的近风口，反倒更为省事。”

“因此，在沿海的港口城镇，水手和佣兵之间流传着这样的歌谣——‘我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倒也是水手和佣兵们人生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