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吴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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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考上大学了，就算是为我争气了！”

这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不懂什么叫争气，这是老爸给出的回答。

当我高考落榜，没能超过本科线时，老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蹲在院子里，生平第一次一连抽了五根烟。

老爸吐出的每一口烟雾，好似形成了一堵墙，堵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父母的天塌了。

爷爷是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去世的。

那天我从池塘钓完龙虾回奶奶家，老远就看见门口停了很多自行车，还隐隐约约听到哭声，手里拿着的竹竿一直没扔。紧紧攥在手里。

我悻悻然来到堂屋门口，只见三个姑姑跪在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我刻意看了老爸一眼，一滴眼泪也没流，那个时候的我还很纳闷，为什么姑姑哭得那么伤心，老爸却不流泪。

老人都说，越孝顺，哭得就会越伤心。

下葬前的最后一次送汤，老妈哭到声音嘶哑。

我更是无法理解，我清楚的记得，又一次爷爷来我家拿耕地用的犁耙，爷爷扛着犁耙往外走，妈妈对着爷爷破口大骂。

也是从那个时候，我渐渐的明白，爷爷和妈妈总是吵架。

妈妈告诉我，奶奶多么的不好，让我不要听奶奶的话，我懵懂的心怎么知道谎言该如何编造，我自以为高明的把妈妈说的话一股脑告诉了疼爱我的爷爷，爷爷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我也不知道爷爷到底是护着奶奶，还是疼爱着老爸，但我知道，爷爷是疼爱我的。

每次爷爷给我买了新衣服或者是玩具，总要去秘密的地方，把东西偷偷的给我。

小时候的我不理解，逐渐长大了，我把能记住的一点一滴，串联起来，终于幡然醒悟，我所在的原生家庭，让我的童年蒙上了阴影，好在爷爷的疼爱，让那部分阴影消融掉一部分。

奶奶去世时，留下一套老房子，也就是爷爷奶奶居住的地方，原本说好的，让我老爸把房子修缮一下，因为叔叔吴黄河早年就去了首都，现在也在那里安了家，找了一个有钱的婶婶。

爷爷奶奶留下的那套房子顺其自然的就归了老大，也就是老爸手里，本来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想到从去年开始，不知道吴黄河是受了谁的挑唆，让我爸把房子分给他一半。

老爸也是倔，不答应。尽管有争吵，但两人相距太远，吴黄河在首都，我爸在农村，见不着面，也就吵不了架。

没成想，今天竟然借着大奶奶去世这个机会，两人见了面，也就争吵了起来。

人嘛，本就喜富厌穷，所以三个姑姑也就和叔叔吴黄河走的近，和我家渐行渐远，直至最后，在奶奶的左右斡旋之下，成功的走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叔叔吴黄河带领着三个姑姑在前面气势汹汹的走着，我和老爸在后面紧跟着。

戒烟很久的老爸，中途问我要了根烟，当我帮老爸点上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老爸眼眶中噙着泪水。

老爸的腰弯了下去。

这段路，很长，总也看不到尽头。

最后在村书记亲自见证下，我爸这下了一份主动出让那套老房子的字据，签了字，摁了手印。

当叔叔吴黄河拿到那份字据时，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模样，我起身一字一句的说道“人在做天在看，从此以后，咱们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吴黄河惊愕的看着我凌厉的眼神，这时我才发现，从小一直觉得叔叔高大伟岸，此时也已经比我矮上了一截。

我搀扶着老爸去送汤，原本我应该和孙子辈的哥哥弟弟站在一起，此刻我一直陪伴在老爸身边。

而老爸佝偻着的身体，愈发显得孱弱。

从这一刻，我突然感到了无助，也痛恨着自己的无能。

责备自己没有一个像样的事业，给老爸争气，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会让他们安享晚年，如今却依旧让他们为我日夜担心，本该让他们含饴弄孙，如今也是家庭破碎，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小的时候，父母盼望着长大，长大后能让他们有个靠山，最后却是成了他们的累赘。

一直到第二天出殡，老爸的咳嗽一直持续着，在这之前，很少看到老爸感冒咳嗽，这突如其来的咳嗽，让我对老爸的身体有了担忧。

临走之前，我执意想带着老爸去做个全身检查，老爸最后带着几分怒意拒绝了我，我当然知道老爸是不舍得那几百块钱。

那一刻的内疚之情，让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父母省钱的根本原因不是他们习惯了那个艰苦朴素的年代，而是作为子女的我们，从来就没能赚够让他们放心奢侈一把的钱。

这话很粗俗，却是那么的现实。

临走的时候，老爸没有送我们，但依然为我准备好了花生油，鸡蛋和煎饼。

花生油是自己种的花生榨取，鸡蛋是自己家养的土鸡蛋，煎饼是十块钱一包可以吃上半个月的地道机器煎饼。

吃了很多年，依然吃不够。

而回家的这条路却让我越走越远了。

妍妍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室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终于到了这座我已经呆了十多年的城市里，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助，同样第一次有了想努力向上攀爬的念头。

“我想好好赚钱了。”

妍妍把车停在了路边，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打断了想要说的话。

妍妍疑惑的看着我，说道“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赚快钱！”

我看着妍妍，眼神中充满着迫切。

妍妍皱眉看着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我提醒你，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不行！我等不了太久，你也知道我的病情…”

妍妍摆手打断了我的话，带着怒意说道“吴用！请你以后不要再拿你的病做挡箭牌了，它不是你退缩的理由，更不是你走邪路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