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硝烟逐渐消散,郝七线坐在港口边等候。
出宫前,她服了药。咳嗽便得到了控住,如今药效过去,她就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咳咳咳~咳咳。”
白墨北缓缓走到她身侧,从袖口中掏出一只小瓷瓶。
他倒出一粒药丸,递给郝七线,“吃。”
隔着大老远,大家都能听到她的咳嗽声。
郝之文远远看着,想过来,又不好意思过来。毕竟在郝七线眼中,他必定是个十分自私,全然不顾女儿生死的父亲。
说不定,她会怨恨他把她“卖”进了宫……
一想到这,他就不敢上前关心半句。因为他确实是“卖”了女儿。
太后嫌弃他在面前走来走去,忍不住说他,“你不晕,哀家都要被你绕晕了。要是关心她,就上前去问上两句呗。”在她面前急有什么用。
“真是自找苦恼活受罪。”
郝之文气不打处一来,瞪着她急眼回怼道:“哦,我是自找罪受。那你呢,你不担心不自责,怎么不安稳坐回你的椅子去?”
跟着他在这站着做劳什子!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对她行冰刑,我那可怜女儿,至于如今伤得这样重吗?”
郝之文哭了起来,小老头一个劲抹泪。
“哀家,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白墨北全当听不见也看不见。
直到下属来报时辰,才走向那个坐在港口良久的身影。
郝七线正盯着海面出神,听到白墨北说话的声音,侧眸看了过去。
见到他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掌中赫然躺着一粒药丸。
她愣了一下,“咳咳,药怎么在你这,太医不是交给红袖了吗?”
“红袖给太后倒茶,我替她拿过来。”
郝七线狐疑,但还是乖乖伸手去拿。
她的指尖像极了猫咪的爪子,挠着他手心发痒。
白墨北目光灼灼望着她掀开面纱服下药丸。
郝七线许是口中干涩,有些难咽。小药丸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白墨北见她皱着眉,递过腰间的水囊给她。
“要是不介意……”
他话没说完,郝七线已经夺过水囊,拔开塞子动作一气呵成往嘴里灌水。
那药又苦又难咽,她再不把它咽下,就要当众失礼了。
在介意和把药咽下两者中二选一,她肯定是选择后者。
总不能硬憋着让自己难受,活生生受这个罪。她就不是那种没事找事,没苦硬吃的人。
“谢谢,咳~咳咳。”
服下药,感觉好多了。
白墨北轻恶嗯了一声,拿过她递回的水囊顺势喝了几口。
郝七线坐在码头晃着腿,突然有些好奇白墨北身边的那些御翎卫,便问:“陛下身边的御翎卫都是随叫随到的吗?”
看此次出海行动,他们一下子出来那么多人。她在观察四周,发现周围有很多眼睛盯着。
她猜想,其中必定有御翎卫。
白墨北负手而立,目视海面,回答道:“嗯,黑云会安排好他们。”说到黑云,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情绪。
黑云自她母妃去世后,就一直陪着他。黑云比他小几个月,按理来说,他应该比黑云沉稳。
可母妃去世那段时间,黑云如同兄长照顾他,带着他走出悲伤,一直陪着他,走到了今天。
郝七线哑然,黑云......白墨北对黑云实在不同,看来两人的关系匪浅。
一个帝王,能从他口中说出某人会安排好他们,那证明这位帝王是将自己的性命都交付给了对方。
只有完全的信任,才敢说这样的话。郝七线忍不住心中咋舌。
“那你不怕......”
“背叛,是吗?”
郝七线没说完,白墨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墨北眼含笑意,“你不了解黑云,他不会。再说,御翎卫是我父皇留给我的人,平时黑云只是单纯安排,调人保护我安危。”他做不了更多的事。
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他,唯独黑云不会。
因为黑云便如同他的手足。
郝七线不再言语,心中却清楚了黑云在白墨北身边的地位。
太阳逐渐西沉,海边虽有凉风,却抵挡不住温度依旧炎热。再高冷贵气,不可侵犯的帝王,也是一名普通人。
白墨北双颊被炙烤得火红,郝七线注意到他鼻尖渗出一层薄汗,耳鬓有汗珠留下。
“给。”
她从怀中拿出锦帕,递到他面前,“擦擦汗吧。”
可下一瞬,两人都怔愣住。
她忘了,白墨北是君王,能到他手中的东西都是经过检查才会出现。
两人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郝七线停在半空的手有些僵硬。拇指本能紧扣,死死压在锦帕上。
“真是个榆木脑袋,媳妇都亲自送上门了,傻楞着不接!”太后蹙着眉头看两人,“笨死了。”
这个时候还防备什么,水都敢喝,那时都不怕她病气过给自己。现在媳妇递个手帕反而怕藏毒?
玉嬷嬷轻笑,“许是陛下没接过女子的锦帕,又是皇后亲自递的,难免羞涩了。”
太后闻言,紧皱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白墨北的行为,反倒是像没开过荤的少年……
大誉的习俗,帝后大婚十九天后才能同房。寓意十全十美,长长久久。
若说郝七线不好意思亲自替白墨北擦汗还能说得过去,偏生白墨北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表现得扭扭捏捏。
正当太后狐疑之际,海面上有了动静。
出海的商船以及小舟,全部返程。
小舟和战舰行驶在最前头。
不管那一艘船,行驶的速度都极快。
“回来了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有使臣撩着衣摆往港口边跑。
“木拉瓦拉大人,小小大人的战舰也跟着回了。”
听到同僚来报,木拉瓦拉戴好帽子,领着众人都往港口跑。
商船爆炸,出那么大的事情,郭尔罗斯·小小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松浦华一看四周人都走了,缓缓松下一口气。
方才这些蛮子围着她,对她各种语言压迫,有些公然对她大骂。
简直不堪入耳的语言,搞得她快要崩溃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走开,她才敢抱着自己蹲在角落委屈。
站在港口的两人,也注意到海面的动静。
趁着郝七线往海上看,白墨北迅速拿过她手中锦帕,闷葫芦般道了声谢。
郝七线半抬的手一空,抿着唇斜看了他一眼。
随即又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白墨北锦帕抵在额头,稍微沉着脑袋,闻言,手顿住。
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她问的是爆炸一事要怎么给番邦交代,便道:“不妨交给番邦诸国,看看他们怎么处理。”
爆炸发生在他们大誉领土是不错,但受害最大的到底是番邦。他们有权过问,甚至调查。
何况,赵潭山也对番邦国出手了。虽是赵潭山的个人行为,可大誉作为事发案件的东道主,也该对番邦国有个交代,表明态度和立场问题。
所以,整件事最好由番邦主导,大誉顶多协助。
其外,爆炸一事,和外邦人脱不了干系。而外邦人和大誉也有过节。
谋害皇后、刺探大誉国情、扰乱大誉国内安全等问题。桩桩件件算起来,大誉同样需要外邦人给交代。
有可能,大誉还会联合番邦诸国,对外邦人进行惩戒。惩戒是死是活,很大程度上便取决于外邦人最后对整件事认错的态度!
毕竟,谁都不想真动刀杀人。
郝七线明白了他的话,闭唇不再言语。
舟船商船战舰靠近港口,慢慢放缓了速度。
黑云他们的小舟最先平稳靠岸,有御翎卫以及船员受伤。
好在太医早在商船爆炸前,就一一到场候着。连同附近医馆医堂的大夫,也临时调动过来。
黑云领着几个弟兄把抓到的三人压到白墨北面前,“陛下,抓到几个从商船上逃走的外邦人。”
“一共是八人,其余五人分别在压城、金鳞的船上。他们正往这边赶来,请陛下皇后稍等片刻。”
黑云话落不久,就有另外一批御翎卫压着剩下的五人上来。
郝七线抬眸望去,顿时脸色微沉,眸光森冷。
“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