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来到掌柜程叔身边,低声耳语几番。
“掌柜的,你说大小姐是怎么想的,还要我们出医药费?”他迟疑。
“分明是这些流氓先挑事打人,到头来还得给他们点头哈腰,哪有这样的道理。”
掌柜听罢,捋了捋胡子,眼里满是赞赏。
大小姐是个人才,沉得住气,眼光又长远。
若不是被女子之身限制,早就闯出一片天地,怎会困于此?
片刻后,掌柜走到为首挑事的人面前。
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拱手笑道:“都是我们招待不周,这些银子拿去给各位兄弟们吃酒。”
见状,被打的人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
“你狗眼睛瞎了?”
掌柜快步走到他面前,赔笑道:“小凌公子,对今天的事我们深感歉意。”
他苦笑:“可咱们也没办法,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遇上这事只能自认倒霉。”
“您的医药费我们全出,今后您再来‘曲流觞’就是咱们的座上宾。”
“小爷缺你们这点钱?”凌广冷哼,指着那群流氓叫嚣。
“我爹是金吾卫,等他来了,你们这群地痞一个也跑不掉!”
流氓们慌了。
宋家让他们来‘曲流觞’闹事,趁着两拨人打起来的间隙,把记载来客的账册撕毁。
没成想掌柜直接吃下哑巴亏。
这下闹不起来,他们还得蹲牢子。就为了几个银锭不值当!
“诸位好汉,我叫后厨又准备一桌酒菜,留下吃点?”
见流氓们要离开,掌管急忙挽留。
戏台子搭好了,唱戏的人怎么能走?
双方拉扯间,金吾卫的人来了,朝着他们大喝:“把闹事的通通抓进去!”
流氓们看见金吾卫的人个个生的高大威武,瞬间跪地求饶。
“我全招,都是宋家派我来闹事!”
“求各位爷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金吾卫听罢大手一挥,把人全带走。
哭爹喊娘声如潮水般涌来,随即消散。
这时,后厨端上新的酒菜,掌柜招呼凌广坐下。
“娘希匹的,我跟宋家都没交集,莫名其妙派人来打我?”
“想来是凌小公子的才华惹来众怒。”掌柜说到一半捂住嘴。
迫于凌广的威压,掌柜哂笑开口。
“您跟傅二公子并称京城双豪杰,近些日子傅二公子出了点事不能参加科举。宋家跟承安侯府是亲家,估摸着……”
他连忙摆手:“但这些都是猜测,凌小公子就当个笑话。在下开门做生意,可不想引火烧身。”
“傅之寒?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人,亏我之前还把他当兄弟。”
凌广眼里浮现桀骜:“小爷记住了,给我等着!”
掌柜见他气冲冲离开,与站在暗处的沈时鸢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出笑意。
沈时鸢让掌柜做出窝囊样,他是明面上的店老板,没有跟客人闹口角的道理。
只有看起来受委屈,才能让真正的目标——凌广,相信他说的话。
凌家是京城新起的权贵之一,官职虽不大,比不上承安侯府多年的底蕴。
但金吾卫能暗中做的手脚可不少,侯府往后有的是苦头吃。
沈时鸢嗤笑。
后宅手段能起到多少作用,只有这样才能痛击侯府,让他们牢记这个教训!
今天这事传出去,人人都会知道凌家跟‘曲流觞’绑在一条船上。
吃点小亏就能换来这个,何乐不为?
至于那批流氓——只是替人拿钱的小角色,根本不值入眼。
“程叔。”沈时鸢嘱咐掌柜:“待会跟金吾卫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把人放了。”
现在正是缺人用的时候,小人物用好了也能解决大麻烦。
掌柜点头,看向沈时鸢的目光越发欣慰。
大小姐是他一路看大的,这些年的性子越发沉稳,手段和见识远超常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及。
将军和夫人要是看见会为感到她骄傲吧?
“大小姐,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掌柜笑道:“知道您缺什么。”
“我去找了京城最有名的裁缝,她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经过她手的宫装没成千也上百,这事交给她错不了。”
沈时鸢心头一暖。
这些年多亏了程叔的鼎力相助,她才得以渡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一阵喧闹。
一匹通体血红的高大骏马闯了进来。
马上的人蒙着脸,身后跟着数名同样装扮的骑士。
沈时鸢对上那人的目光,眼神一寒。
那诡谲的目光,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季封宴为何会来此?
但显然——这位高高在上的九千岁是不会解开她的困惑。
季封宴扫视一圈,打马而去,走的毫不留情,没留下一句话。
披风上用金丝线绣成的红廖花图案在日光下异常的扎眼。
沈时鸢沉默地看向那张狂的一骑背影。
所经之地,好似皆有凛冽的寒风呼啸刮过。
先前她从未见过季封宴麾下统领的都察院是何模样。
如今一看,果真是……邪佞非凡。
“这怎么回事……”
掌柜大惊,见都察院的人马来了一圈又离开,他摸不着头脑。
沈时鸢敛眉。
这是来给她立下马威——警告她别动宋家。别伤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她勾唇一笑,忽视心尖传来酥麻的感觉,眼里满是嘲弄。
饶是泥人也有三分气,宋妤澄和唐氏针对她,还不许她反击?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时鸢不会为了季封宴的警告就束手束脚,她不信侯府没有后招等着她。
而自己——是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
这一份份的大礼,她该怎么还?
让侯府身败名裂,让你的爱子不能人道——如何?
*
沈时鸢一进府直奔书房。
算算时间芳若嬷嬷也该回来了,不知交代她的事,办得如何。
可她一进门,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等着她。
“婉清——”沈时鸢大惊:“你的病还未大好,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几日不见,沈婉清的气色比先前更加难看。每一次的喘息都显得那么艰难。
几缕发丝凌乱地散落在她的脸颊旁,更衬着她面容憔悴。
这是她照顾长大的妹妹,沈时鸢看着心疼。
“你没吃药吗?”
沈婉清强撑身子,冷笑:“吃药?”
“我哪里还敢吃药——我的好姐姐要害死我,我还吃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