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德神庙

观雷荒山。

山下有一小庙，眼下正有两伙人在荒凉破庙前打架。

皮魔与宋明羲联袂而来。

看到这两批打架的凡人，皮魔皱起眉头，挥袖一扫，就把两伙人分开，询问彼等斗殴缘由。

双方支支吾吾，彼此目光闪烁，警惕突然到来的二人。

宋明羲也不惯着，一套魔咒下去，双方浑浑噩噩，老实把前因后果交代。

这双方人来自两个临近村子。两个月前，其中一个村子的村民偶然发现这座荒庙。在庙门口有一只奇怪的石磨。只要将东西投入其中，便可实现愿望。钱财、寿命、甚至情感、记忆，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作为支付代价。

那个村民随后将消息告诉街坊邻居，这个村子依靠“鬼磨”，将最近争夺的水源、田地统统抢过来。但随着时间流逝，对方村子也已打听到消息。于是赶来抢夺“鬼磨”，双方便在荒庙前大打出手。

“鬼磨？”

宋明羲二人打量众人争夺的焦点。

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磨，看不出半点异样。

但当二人以魔意感应时，不约而同感知到一股邪恶而幽邃的力量。

二人对视，异口同声：“灵诡异闻？”

那所谓的鬼磨，赫然是前番周天野创造“魔王相”，所衍生而来的怪谈魔宝。

“那厮创造魔王相，散布灵诡魔种点化天下怪谈异闻。难道此处，便是一个？”

“这玩意，我们如何处置。”皮魔说着，就往里面走。

“既然已经起了争斗，难免被正道察觉。不如把鬼磨隐去，换一个地方继续传播异闻。”

只要灵验，信的人就多。口口相传之下，鬼磨品级也会越来越高。

挥手轻抚，鬼磨消失不见。宋明羲随之走入荒庙。

“你那把剑，就在这庙里？”

“不，是在山上，一个山洞里。”

突然，扫视荒庙四周后的宋明羲，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庙中神坛上的神像已破败不堪。除却头颅外，左臂连同半截身体都已损毁。神像色彩更是早已在岁月中看不清本色。

但是——

那样式有点眼熟啊！

还有神庙左右壁画上的“飞天图”。楼台殿阁间穿梭的飞天仙女们，也似乎能看到熟悉的风格。

“龙德神君？”

皮魔看到神坛脚下的破碎牌位，喃喃念出声。

“……”

宋明羲阴沉着脸，那家伙——竟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龙德——我记得是‘太岁十二神煞’之一？”

“不错，十二神煞之七，龙德朱雀。”宋明羲左右走动，不着痕迹地将壁画隐去。

“应该是哪里的淫祀野祭吧？古来传承的野神数不胜数——南方魔教那头，惯会玩弄此等手段。行了，时间不早，我们早点去找剑。”

二人略作歇脚，将两个村子的村民处置后，便前后往观雷山而去。

山洞并不难找，只是外面有一层天清宗的咒术封印。

“这是玄清镇邪锁。在施加封印时，可自行设定一套专门的手印解法。除却这套手印外，唯有天清真气才可化解。”宋明羲看罢，正要出手时，突然看到皮魔右手结印，轻松解开封印。

洞穴湿冷而幽寒。

二人并肩行走间，青年眉头紧锁，记忆之海翻腾朵朵浪花，生前记忆在飞快闪烁。

曾几何时，自己也和人一起，并肩来到此处探险。

故地重游，一份莫名怀念涌上心头。

忽然，他瞥见宋明羲打算拐入左边岔道，赶紧一把拉住对方。

“不对，那边不能走。那边——那边好像有一株魔藤怪。”

“藤怪？你我的手段，还怕他不成？”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青衫男子。

“区区一魔物，看你我合力把它砍了。”

然后……

“那玩意很麻烦。根系似乎扎根幽泉毒脉核心，生生不绝。哪怕金丹级剑修，也无法将其完全根除——但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不会从左侧通道深处出来。”

“哦？”

宋明羲神情奇怪。

这听上去，似乎……似乎是某位老朋友研究的“护宝藤妖”啊？

“我们要找的剑，在中间这一路。”闭上眼，皮魔仔细回忆了一下。

“当年，毒泉险些爆发。我们用‘剑’封印泉眼……他，他设立一座转化阵法。只需五百年，就可把毒泉转化为灵泉，将山中毒脉化作正常灵脉。”

宋明羲没说话，但脑中已迅速回忆起“观雷山”的来历。

灭仙之乱时，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爆炸。之后，灵脉受到污浊，毒气逐渐聚集。仙魔双方都不方便在此落脚，成为一座荒山。

如果，如果某人早就在这里有所布置……

“咦？”

二人顺着中道前行，不久后看到前方一片狼藉。地上俱是灰色、青色粉末，隐约组成一个个人形。

宋明羲当即明白。

“这是尸魔道遗留。有人把尸魔道修士击杀，骨魔变成骨灰，尸魔变成尸烬。”

“是九霄剑经。”皮魔扶着额，脑海中闪现青年在自己面前练剑的画面。

懂了，罗明之杀的。

但宋明羲仔细检查后，又发现一点奇怪的事。

从战斗痕迹看，是以一对多，罗明之自己对战尸魔道修士。

那么，宋子琮呢？

“你可有想起，自己当初在这里和尸魔道交手？”

“不曾。我记得……记得当初来这里，最大的麻烦是毒气。我……我和另一个人轮流施法，彼此更替符箓，才得以靠近毒泉。”

皮魔不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

罗明之后来又来过一趟这里？

宋明羲暗暗揣测，与皮魔一并走到中央通道的尽头。

那是一座翻滚暗紫色毒雾的泉池。

池中插着一把剑，仍闪烁仙光，将毒气转化为清灵之气。

从池中积蓄的灵液看，这一进程已持续数百年，且效果显著。

他点评道：“再过两百年，此处毒气便可尽数转化了。”

皮魔快步走上前，盯着池中那把剑。

那把剑中央有一座巨型圆轮。轮上镶嵌六柄剑刃，配合那柄贯穿圆轮的巨剑，共计七剑。

就是这个！

羲灵剑轮！

宋明羲眼睛亮起。

这就是魔门典籍记录的羲灵剑轮模样。

皮魔愣愣走上前，手捏剑诀。池中剑轮微微震动，竟开始与他共鸣。

宋明羲默默后退，在皮魔感应剑轮时，悄悄与周天野传讯。

“你从没告诉我，你一直都清楚羲灵剑轮的下落！眼下，那小子已经开始取剑了。”

没有回应。

宋明羲再度发了一道消息，依旧没有回答。

直到皮魔即将功成，周天野才回了一句。

“羲灵剑轮？你不会认为，随便一把插在毒泉上的飞剑，就是仙剑吧？”

“……”

“不是。那把剑不是羲灵剑轮。当年罗明之死时，我就检查过了。”

周天野坐在亭中饮茶，右手随意玩弄一只橘子。

“山洞里的那把剑，样子很像。但与原始魔帝记忆中的剑轮比，少了很多东西——我怀疑，那柄剑的剑魂不在。”

对啊，剑魂！

周天野右手停下。

难道乱神枪降格，也与剑魂有关？

不论是曲灵玉还是荣道，他们手中的乱神枪部件，都缺少剑魂灵性，所以才不是天级吗？

反观杀天剑残骸。这柄阿修罗魔剑被砍断时，剑魂也一并分裂。修罗玉持有的断刃里，蕴含一部分天级剑魂。所以与乱神枪碰撞，才能将其折断。而那一瞬，乱神枪的剑魂并没有依附两截残骸，而是……

霍然起身，周天野果断将“无空化身”派过去。

当初因恼怒对方盗用自己元根，周天野以无空化身追杀，最终将化身自爆。

事后，他借口隐修闭关应付正道，一直没有重塑化身。

但眼下，为了寻找乱神枪可能存在的“剑魂”，他再度凝聚化身赶回去查看。

……

荒凉死寂的城池被魔气包裹，正道多次研究后，终究放弃净化的打算，暂时将此处封印。

无空少年赶来时，远远看到一个巨大的橙黄色光罩包裹着废墟。

不过——

废墟前，他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后背上，负有一把红缨枪。

眼睛一亮，少年立刻凑上去。

“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风南霄正沉浸在哀叹中，突然被少年打断，下意识扭头看过来。

见少年一派正道心法，气息纯净，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我姓风，来这里——来这里悼念先父。”

“父亲？”

无空剑心感应，瞬间惊愕道：“你身上有神火门一脉心法，你是神火门的人？”

风南霄沉默了一下，随后默默点头。

“家父与神火门有些渊源。本是奉母命前来寻父，没想到只是山中闭关数月，却——”

他简单讲述自己被母亲抚养，母亲临终前让其来见父亲的身世。

少年随便听听，不以为然。

哦，类似经历太多了。

不就是女的带球跑，多年后让儿子回来认爹吗？

这种伦理事，如果神火门还在，曲烈峰还在，自然有些看头。但眼下吗……

比起这种伦理剧本，周天野更在意风南霄身后的这柄枪。

一柄玄级铁枪。

没有异常。

但如果“剑魂”真留在此处，那么……

“风大哥既是神火门后人，为何在此祭拜？来来，我带你去神火门遗址。去那里祭拜，才能彰显心意。”

最大的可能，不就是那块摆在神火门中，插着乱神枪无数年的石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