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魔的窥探

“那家伙怎么说？”

荒庙中，祭炼剑轮的皮魔问道。

“那厮说，让我们先应付——他似乎眼下有事？”

“何必寻他？”

皮魔不以为意。

自己二人俱是魔胎境，还不能反杀尸魔道？

宋明羲可没他这般乐观。

宋子琮来历关乎弥罗魔帝与九大神兵之一，尸魔道岂肯罢休？

仇越能截胡抢夺，背后是周天野精心谋划。

如今尸魔道反应过来，且察觉宋子琮作为死魔开始活动，岂会给他成长空间？

魔相？不，应该是魔灵、魔玄级别的修士出手？

应该轮不上渡劫高手吧？

尸魔道的渡劫高手多被捉去制作“尸神傀儡”。平日在外走动的渡劫高手可不多见。尤其尸魔道那边的渡劫长老们一个个跑去研究《阴冥九死经》。前番渊阳城之战，还有一位渡劫长老被正道高手打伤。眼下，如何能有渡劫长老空出手？

想到这，宋明羲略有些安心。

若逼得自己调动隐藏力量，太容易被皮魔察觉异样了。

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魔胎级影魔，无间魔道新晋真传。

这水平，真不好发挥啊。

因荒庙关乎“龙德神君”，宋明羲等皮魔炼剑后，两人便翻山前往雷州，向金州进发。

金州那边有我的部下，届时可以通过太岁宫发布任务，阻击尸魔道。

……

“找到了吗？”

“定位到了。他们离开醴泉洞，向……向雷州方向？”

尸气萦绕的黑影们急速飞驰。

“加速，顺带通知后面的人，尽快追上来！”

“是！”

消息催促后面的人，在半个时辰后三批人马汇合，并在进入雷州不久，将皮魔与宋明羲拦截。

宋明羲眉头一皱，主动上前一步，朗声道。

“诸位，同为十宗门下，诸位阻我去路，意欲何为？”

一个无间魔道的弟子，自不被这些尸魔看在眼中。

“师兄，不要跟他废话，直接动手。”

魔种在身，内斗自然受到限制。可如今魔帝不出，魔网自行运度，十大君当然有各自钻空子的法子。在尸魔道，把人捉回去赐下“尸魔毒血”，转修尸魔心法。待走火入魔而暴毙，与旁人何干？

感受这些人蠢蠢欲动的恶意，宋明羲脸色难看。

魔君，魔君，又是魔君！

就因为没有魔君坐镇，无间魔道被其他九大门阀欺压。明明负责谍间刺探的无间魔道占据十分重要地位，却被其他九大门阀视作仆从、小厮，随意差遣欺辱。

就因为自家没有魔君，就因为自家只是弥罗魔帝操纵的组织，传承比不上魔教传承，所以被各种欺压？

“阿鼻地狱。”感受这二十多个尸魔道修士的恶意，皮魔率先出手了。

虽然这些魔众修为在魔动、魔胎二境，且人多势众。但皮魔还真就不怕！

就让你们看看，一位立志成就“阎魔天子”的存在，到底有多强！

阴风、血河闪现，地狱魔境将在场众人囊括。

“杀——”

阿鼻魔光伸长百丈，对面的尸魔道修士统统被剑气囊括。

“动手！”魔众反应过来，发出尖锐吼叫。

密密麻麻的骷髅、僵尸在周围闪现。森然阴冷的尸气迅速充斥“地狱”，反过来夺取皮魔的领域主权。

“小心，这些人出自尸魔道，对‘阿鼻地狱道’同样了解。”

宋明羲化作一道幽影，主动隐匿于阴影中，伺机而动。

“了解又如何？比力量，我又不会输！”

阿鼻剑在手，剑身闪烁冷光，杀机吞吐起伏，扑向最近的两个魔众。

剑气龙卷撕碎衣袍，二魔显出纯金色的骸骨魔身。

骨魔炼金玉相。金为魔胎，玉为魔玄。渡劫之后，返生血肉之躯。

“金丹而已。”心念一动，剑轮骤然自背后出现，轮上六把小剑同时射出。

二骨魔有所防备，魔爪泛起幽光奋力反抗阿鼻地狱剑意。但六道流光在眼前闪过，不待二魔再有防备，头颅内的鬼火瞬息破灭。

嗖嗖——

六道流光继续飞转，锁定下一个目标……

宋明羲隐匿暗处，观看皮魔驱使剑轮屠魔。

剑轮飞转，灵犀比翼。

“他操控这套剑诀比‘阿鼻剑’更顺手。生前记忆留下的本能么？不过，这不像是回天剑诀，倒像是灵犀剑法。”

两仪灵犀剑，同为九大神兵之一。据传最初的灵犀剑主是剑轮主人的妻子。她的灵犀剑法讲究“以情入道”，与羲灵剑轮同样是“神炼修心”的剑道，且有相通之处。

“是了。当初宋子琮、罗明之得到剑轮。虽然立约共掌神兵，但一把神兵如何能让两人共用？即便这套剑轮共有七把剑……”

与其苦苦死守一把神兵，倒不如把另外一把神兵也找到。

换言之，这二人身上的神兵线索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而且，这二人怕不是都学了“灵犀比翼剑法”与“羲灵回天剑诀”。

宋明羲思索间，有三个魔众悄无声息靠近。

但不等他们行动，突然三魔身躯僵硬麻痹。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缓缓拉伸，沿着双脚、大腿逐步爬上身体……最终，漆黑的细线缠绕脖颈。三头尸僵的头缓缓跌落在地。

啪叽！

影子化作巨大的拳头，将脑袋砸碎成浆糊。

“三个废物，也敢看不起我无间魔道？”

影魔缓缓在阴影中蠕动，注视四面八方涌来的尸僵、骨兵。

死阴魔煞激荡澎湃，这些死物越发狂乱，甚至开始主动自爆，以消耗二人法力，击碎护体魔煞。

宋明羲再度隐去，悄无声息靠近远方操控死物仆从的五个魔众。

“你们——自杀吧。”

影子缓缓自他们脚下爬出，五人失去反抗力量，在宋明羲注视下，任由影子控制身体，切断心脉，自毁魔丹，一具具失去控制的死魔躯壳落在地上。

而在那一霎，他仿佛在其中三个魔众脸上看到释然的笑容。

谢……谢谢……

啪！

死魔躯壳落地，宋明羲低头观看。

在这三个魔众的脑袋后面，看到诡异的“眼纹图腾”。

“果然，眼魔傀儡！”

宋明羲面沉如水，袖子里的手不断掐算推演。

……

剑光呼啸着穿梭在群魔间。

锐利、灵动，灵犀剑法、阿鼻剑意以及回天剑诀轮流施展。

皮魔这一战打得酣畅淋漓，生前种种剑术、战技正在缓慢熟悉。

待地狱魔境吞噬其他魔众，一切彻底平息后，皮魔得意洋洋走来。

“二十多个魔众也不过如此。借助他们的力量，我的地狱还壮大了一些呢。”

“尸僵、骨魔，你的地狱本来就有，拿来何用？”

“怎么语气这么冲？”皮魔愕然，“咱们不是解决了吗？”

“十八地狱众，你能解决么？”

地狱众？

皮魔表情变了。

尸魔道的死魔数不胜数，但要说核心人物，除修罗玉这个明面上的魔帝候选外，只有“十八地狱众”。

这十八人囊括一位魔君、五位魔劫高手，以及十二位魔玄级存在，是万尸阴泽的核心权力团体。这十八人联手演练的“泥犁胎藏阵”亦是曾经西方魔教赫赫有名的顶级阵法，不逊“阿鼻噬灵血阵”、“元屠杀天魔阵”。

青年一脸难以置信：“不，不至于吧？就为了我，难道有地狱主亲自出手？”

“就算不是地狱主，也是他身边的判官侍者，魔灵级的存在。”

原本，宋明羲还寄希望尸魔道大意马虎一些，只派遣几个魔相高手过来送人头。

可在看到这些魔胎、魔动级魔众后，他心中就有所猜测了。

太废物了。

这些人必不可能是全部追兵，甚至他们只是“眼睛”。

“你看，这三人的脑袋后面有‘眼纹’。他们只是一位‘眼魔’的傀儡。魔灵吧？应该是魔灵级别的人盯上我们俩。”

十八地狱众里只有一位眼魔长老。

应该不会是他。

而魔灵级别的眼魔，万尸阴泽有五位。是哪一位呢？

脑海中的情报各种闪现，根据尸魔道诸位长老足迹和他们目前展开的计划，推算其大概方位。

“鄂基兵？应该是他吧？”

宋明羲缓缓站起来。

掌心蓦然冒出一团天魔黑炎，在场死魔躯壳统统焚烧殆尽。

“你也会这种火？”

“那家伙掌握一件魔道圣器。你若愿意，他也可以把‘天魔炎’借给你用。”

这就是圣器的奥妙。与魔网链接的圣器，天然具备调动一位魔王法相的力量。

“签名立契？”皮魔快速摇头，“我对魔种那套没兴趣。”

收拾完战场，二人快速离去。

路上，皮魔好奇打量宋明羲。

他没好气道：“想问什么，直接问？”

“你的手段，不是一位简单的无间真传吧？”

干脆利落击败好几位同级死魔，影魔这等歧视链底端的魔修能办到？

“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认识苏郢么？”

你是不是苏郢？

宋明羲自然听明白皮魔的意思。

你会不会就是无间魔子，十三帝子之一？

“你猜？”

宋明羲回了一个笑脸，然后继续加速。

皮魔见他以“无间影遁”赶路，也赶紧施展童密的“血影遁光”跑路。

而在他们后面，刚才战斗的那处地界。

一只人头大的眼球在滚滚黑气包裹中缓缓降临。

通过“眼纹”，鄂基兵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

“一个能瞬杀五个魔众的影魔？”

在魔种体系下，宋明羲能动手，本身就说明问题。

“他与圣器立约，成为某一脉的行刑人？”

而无间魔道作为弥罗魔帝手中的间谍工具，并不持有任何一件圣器。

“天魔焰，难道是夜摩一系的‘焚火者’？”

在夜摩净光扇见证下，得弥罗魔网许可，可以对叛教魔众进行处刑的人。

“这么看来，这个影魔背后的人是魔星阿耶？”

影魔，无间魔道。

不过是九大门阀的奴才罢了。

他们行事背后，肯定有其他魔道高人当靠山。

就算无间魔道的道主，不也要对几位大君谄媚？

“也好，那位魔星的手段，我正好见识一下，帮师弟摸摸底。”

眼球爆炸，滚滚阴气向二人逃离方向追去。

……

观雷山上空，一艘飞天骷髅船静静悬浮。

五个身穿黑袍的老者围坐船内，中央有一团悬浮的幽蓝鬼火。

忽然，其中一人有所感应。

“在尸魔道逼迫下，他们已经进入雷州。”

其他四人笑了起来，眺望雷州大地，眼神满是期待。

观雷，观望雷州大地的山。

山头的另一边就是雷州。

正好可以看一看预言会不会成真。

……

龙德荒庙。

破碎的神像胸口浮现一只眼睛，缓缓看向观雷山上的骷髅船，然后默默隐去。

再如何说自己不操心，不搭理。还真能把宋明羲他俩弃置不理吗？

可当看到这一行人，周天野仍有些意外。

蒙境，帝魂有所感应，寻思起来：

“鸦天阴山的人？乌魔道的修士为何在此？他们也在关注皮魔的状况？”

南方魔教是周天野最不乐意招惹的魔修。

巫咒过于麻烦。不论是天王山内，还是在天王山外，他都吃足了苦头。

如果有办法能速杀乌魔、魂魔两位大君，周天野甚至愿意爆出三层马甲，以换取二魔死亡。

“乌魔一脉掌握‘巫卜秘法’，断不会无的放矢。”

而他们的目的……

“算了，想不通就让专业人士来。而且，他也很适合出面。”

帝魂抬起手，指尖浮现一只蝴蝶，飘飘飞离蒙境，落入一座边荒地带的邪教。

邪教祭坛前，一众魔徒狂热地看向“极乐道主像”。

神像前坐着一位面目悲悯的男童。

此为极乐童子，乃自在极乐教的圣子。这一教派宣扬死后前往极乐仙乡，蛊惑信徒自杀殉教。

蝴蝶飘然而来，落在童子掌心。

童子挥挥手，座前信众眼神迷茫，意识全数静止。

“你终于来找我了？不过，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好十万信魂。”

“无妨。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哦？说来听听。”

“阴山那边的人动静古怪，我需要你帮我去看一看。”

展扬捏着肉嘟嘟的下巴：“乌魔大君伤势未愈，几位大尊也一个个疗伤修养。他们能有什么计划？”

“所以，希望你去查一查。毕竟，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

“呵——当不起。”天魔的嘴，骗人的鬼。

展扬对这家伙抹了蜜的嘴深有体会。在天王山中，他骗了自己多少次？

阴魔帝子，又称魂魔帝子。

乃天魂阴池的魔帝候选。

但在天王山后，他破教而出，已背弃魂魔一脉。

至于缘由，旁人不得而知。

思考一会儿，展扬忽然笑了。

“帮你可以，但我需要你帮我将‘身体’从阴池拿回来。”

天魂阴池的魔徒多为死魔中的三类魂魔。他们没有肉身，只修行魂灵之体。这便是南方魔教对“万物有灵”的崇拜延伸。

“你高看我了……闯到阴池夺身体？你以为我是魔君吗？”

“我认为你是魔帝，”展扬挑眉，“同意吗，帮我把尸体偷出来，我就帮你。”

周天野没有多考虑，直接答应下来。

可转头，他马上又从蒙境放出一只蝴蝶，直接去勾搭南宫景丰。

“你来找我拿眼睛？”

南宫景丰懒洋洋躺在一处草坪晒太阳。

蝴蝶落在他头顶，慢悠悠传出周天野的声音。

“不急。暂且放你那，免得小程子怀疑。”

天王山内，周天野主动勾搭了三人。

刘奕香、展扬以及南宫景丰。

按照周天野初步计划，仇越、童密外加这三人持有的秘匣。

足以把自己的力量恢复到魔胎级。

而“浮黎帝种”的魔胎级，在乱世之中足以自保。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天野再如何谋划，也想不到秦清持有两件圣器——谁让自己当年年轻，初来乍到不懂事。秦清在自己眼皮底下拿走两件圣器，自己竟毫无察觉呢？

圣器帮助下，周天野恢复速度比预期更快。

眼下，并不急着把秘匣回收。

秘匣，只要在“都天之仪”上归位即可。

“那你寻我作甚？”

“帮我个忙？”

“免谈。”南宫景丰不假思索。

和刘奕香这种半推半就，主动靠拢结盟的人不同。

也跟展扬这种被拿捏把柄，被迫联手的人不同。

南宫景丰很自由。

他甚至不是十大魔道出身。而是一个被魔道要挟拿捏，被迫加入天王山养蛊的野路子。他本心不愿与魔道媾和，一心向往正道，且秉性刚正。他与周天野之间只有交易。

“一本剑经。”

“切——你以为我还是当年，一本随随便便的大路货就当成宝贝？”

“大雷音剑经。”

手指微微一动，南宫景丰幽幽睁开眼。

“再加一本《九云剑经》，我要你去天魂阴池帮我偷一个人。”

原本动心想要同意，可听到周天野的话，南宫景丰飞快摇头。

“你坑我呢？那地方是活人能去的吗？”

“再加一本《飞霄剑经》。放心，到时候有人帮你领路，同时也会有其他人去接应你。”

“展扬那家伙，果然跟你勾搭上了？”

“你们说话能好听点吗？我二人意气相投，结为好友……”

“呵呵……”

与展扬一样，在天王山待过的人，谁不了解这个渣男？

素英帝姬怎么被坑到魔意有损，心境出现破绽。他们还能不知道？

对天魔而言，玩弄声色皮相已是本能。

在这一点上，程少君与仇越都不及他。

“行吧，我答应了。不过有一个附加条件，你那谎话连篇的嘴，在我这里清净点。我嫌烦！”

说完，他收拾东西，直奔天魂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