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伏杀

寒雨潇潇。

白珺武站在一座死寂的院落，慢悠悠擦拭手中的剑。

地上俱是断臂残肢，唯一一具完整的尸体，身上也被剑痕布满。他双目怒瞪，手中握紧一颗仙草。

“哼——这就是离渊宗的剑术？不过尔尔。”

染血的手绢扔在地上，落入缓缓流淌的血泊。

旋即，他转身看向门口。

“出来吧。”

宋明羲戴着面具，跨过门槛走进来。

看到地上的白手绢，他露出了然之色。

这厮的洁癖还是那么严重。

白珺武，白公子。

百战天楼推出来的帝子。与玉公子修罗玉，血公子童密并称“修罗三公子”。

但比起其他两位，白珺武性格孤僻，且癖好刁钻。

穿白色的衣服，吃白色的茶，看白色的雪，杀白发的人。

“下单杀欧阳庭丰的人，就是你？”

宋明羲含笑点头，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

欧阳庭丰满头霜白，手中紧紧握着一颗仙草。

“看上去，他死的并不干脆。”

“过程重要吗？”

“也是。”

宋明羲继续道：“还有一桩生意，要接吗？”

“你往天楼下单，回头我自会考虑。”

“我想，这个对手你应该会很有兴趣。”

“哦？”

“玄微剑主李无空。”

白珺武敏感地看向地上尸体：“欧阳庭丰的徒弟？”

“杀了他师父，顺带送他一起上路。不是一件善事？”

别说，白珺武对玄微剑主还真有兴趣。而且……楼里也有人对李无空感兴趣。他的悬赏一直在楼里挂着。

“下单吧。”白珺武依旧是那副生冷态度。

宋明羲不以为意，亲眼见证欧阳庭丰的尸体后，便自行消失于白珺武视野中。

白珺武舒了口气，厌恶地看向地上的尸体，径自出门而去。

不远处有八位白衣侍女守在一顶轿子周围。他刚进去，忽然一阵腻人花香飘入轿内。

白珺武目光冰冷，手指吞吐寒光贴在“花魔女”的雪颈上。

“你来做什么？”

“白郎好是狠心。故人前来，多年不见，甫一重逢便如此相待。”

“你不好好养伤，跑出来作甚？”

传闻，“花魔女”在渊阳城之战伤势极重。而恰好，打伤她的人就是“李无空”。

难道她此来……

“有兴趣接一单吗？”

“说来听听。”

“玄微剑主无空，”魔女冷若寒霜，厉色道，“杀了他！”

“去下单吧。”

依旧是场面上的应付。

甚至白珺武挥手打掉魔女向自己胯下摸去的手。

这女人太脏！

回头这身衣服都不能要了！

“花魔女”不以为意，收回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关于帝子之争，你有什么想法？”

“你这样没资格参与的人，跟我讨论什么？”

仇越、童密已死，能与自己竞争的，无非程少君，素英帝姬、项铁松、南宫景丰、黑家老鬼以及修罗玉。失踪的展扬以及无间魔道、阴阳魔道的人，可没资格跟自己讨论，甚至也没有结盟的价值。

出言将花魔女逼退，辇轿起行回返魔殿。

路上，他接到一封来自家里的书信。

阅览后，白珺武低声笑着：“有趣，真是有趣。李无空，为了杀他，竟有三批人一起过来下单？”

无间魔道那边是一伙人。

花魔女联合素英帝姬是一伙人。

而老家里也对李无空有想法。

他掏出一块玉佩，白珺武激活联络后，对面传出低沉声音。

“有事？”

“帮我收集‘玄微剑主无空’的情报。这几日，我要试一试他的剑。”

……

叮铃——

无相铃旋转变幻，不断有无形剑气飞出，将对面的魔兽尽数屠戮。

无须周天野操控，这件法宝也能自动射出剑气。无疑是最契合《大化无形剑经》的法宝。

风南霄驾驭马车，时不时看向车顶坐着的少年。

“时间到了，换我吧？”

“待会儿，再让我试试。”

别说，无相铃的功用让周天野十分新奇。就跟拿到一件新玩具似得，在兴致完全丧失前，根本不舍得停手。

风南霄本也打算研究裂神枪。可见少年兴致勃勃，只好继续谦让。

他二人自九阳府出来，便结伴前往神火门当今驻地，打算和神火门一众说明裂神枪前因后果，并将风南霄身上的神火门功法来源说明清楚，避免日后造成误会。

而这一路重返阳州，频繁有魔兽出没。二人索性买了一辆马车，轮流驾车赶路、清理魔兽。

叮——叮叮——

铃声回响，剑气源源不绝刺穿魔兽。

周天野在驱使法宝时，也对无形剑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我如今《大化无形剑经》修为处于“有声无形”的层次。铃声响动，剑气随行。如果能将有声升华为无声，以“大音希声”之法成就“大象无形”，剑术造诣必然更进一步。

叮铃——

铃声回响，剑气叠叠不绝。

“或许，这件法宝本身就是我参悟更进一步的关键。”

念动间，铃声逐渐降低。

可随着铃声减弱，剑气也随之缓慢。

“让铃声削弱的同时，剑气不受影响……这便是剑术精进的关键了。”

“当心——”

忽然，下方炎枪出鞘。热浪火气挑飞远方射过来的三只白骨箭矢。

“有敌人！是魔修！”

风南霄严阵以待。少年默默将铃铛召至手边，看向远方站着的一个盔甲男子。

嗯，丧门铠甲。

皮魔这厮来的倒是快。

白珺武接单杀自己，周天野已从宋明羲处得知。

而想要让一个刺客出手，必须给对方制造不得不出手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就是“丧门神将”前来抢夺九大神兵。

“风大哥小心，此人不简单。”

“嗯。这是一位与我等层次相近的高手。”

那诡异、阴冷的魔气之下，是与自己相类的魔胎修为。但那份修为的强度，远胜一般魔相高手。

帝子级的高手。

难道此人便是修罗玉？

“阿鼻地狱。”

领域瞬现，天地失色。血河、鬼火交织成一副死寂的画卷。

阴风呼啸、鬼气汹涌。而当靠近道路沿途的魔兽时，无数骨兽、血兽随之运生。

“杀！”

死魔兽大军围攻马车。利爪、獠牙以及涛涛血浪猛扑而来。

叮——

铃铛再度响起，无形剑气穿梭在附近，犹如密不透风的锦缎，将一切靠近的死魔轰杀。

嗯，这小子闭关几日，效果倒是不错。看来，可以传授他“阎魔修行法”了。

“领域，裂天枪界。”

砰砰——

火柱在死寂大地喷涌。炙热的岩浆形成无尽火海，炙烤灼烧着血河中的魔兽。

“裂天枪界？好正统的神火门道域法。”

周天野盘膝坐在车顶，不住点评着。

在这座枪界演化的火海世界里，有无数把长短不一的枪兵插在岩浆中。

随着风南霄挥手，那些枪兵迅速暴起，对丧门神将迎面射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令人窒息的寒意勃然爆发。

衰老、流逝、虚弱……

诡异的魔意缠绕在身，风南霄瞬间感觉自己的生命在这一刻迎来终结。

他的头发在顷刻间化作雪白。

“魔域法·天人五衰。”

与皮魔、风南霄这样以领域演化世界的仙魔修士不同。

白珺武的领域之道奉行“化天地为一人”。将法则之力压缩至极限，迫使他人成为载体。

天人五衰之下，历经皮相衰老、寿元枯竭、身生臭秽、道轮破灭、魂魄寂亡五步，便落入戮魔道崇尚的死境。

目前白珺武的修为，只能让人陷落于前两步衰劫。

皮相衰老、寿元枯竭的最明显表现，就是风南霄此刻的乌发霜白。这一步意味着他从年轻力壮的青年，直接步入老年期，进入垂暮之时。

衰劫法出其不意，而每次只要得手，目标便会失去反抗之力，任由白珺武宰割。

而这一次——

寒光动，铃声起。

当指尖触及风南霄喉咙时，悠扬铃声卷起无形剑河将其逼退。

少年现身，将风南霄拉到车顶。

远方的“丧门神将”及时挥枪刺中少年。

唔——

硬生生被一枪刺中，少年脸色苍白无血，却硬挺着这一枪，拨开自己早前在马车内埋伏的咒术。

轰隆——

五光十色的仙气轰然爆炸，皮魔也好，白珺武也罢，统统被这股气浪掀飞。

很好，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马车内有他早前准备的逃生秘术。以仙气炸飞魔头，而他们二人所在的车顶犹如救生舱，会带着二人向远方逃离。

原计划是直奔神火门而去，并在神火门内挑拨风南霄与神火门众人关系。

可是——

一道花影翩然而来，玉掌正中少年胸口。

嘭！

五脏翻覆，周天野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水。

白珺武抓住机会，眼见远处有一条绸带飞来。立刻抓住“花魔女”送来的绸带，飞身扑向空中飞旋的车顶，指剑刺向少年心口。

“滚——”

周天野目生寒光。

没防住这个女人的偷袭，还防不住你这小蝼蚁？

声音如雷霆，铃铛也在这一刻化作飞剑。

含光之剑直指白珺武而去。

噗嗤——

哗啦——

指尖划破周天野手臂，而白珺武的手臂被一道剑光斩断。

狼狈之下，白珺武匆匆拎着断臂消失。

周天野脸色更加雪白。蒙境内的帝魂再难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化身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