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人龙神情复杂,不想再动手。
可是刘忠州声音阴冷的威胁道:“杀死李毅是你我最后的生机。你不动手,本官就是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贺人龙脸色一变,思量片刻,咬牙大喊道:“冲上去,杀了李毅。”
数百边军闻言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压了上来。
遍体鳞伤的碎金军也纷纷结阵,怀着必死的决心正面相对。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拼命的时候,突然一阵呐喊声,数百归德堡官兵从街道里涌出来,举着兵器围住了边军。
贺人龙大吃一惊,为军为将最怕腹背受敌,连忙派一局边军守住后方。
刘忠州急火攻心,当即指着归德堡官兵,怒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本官正在抓捕叛军,你们难道也想造反吗?”
一个归德堡官兵愤怒的道:“我们不造反,边军抢了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亲人,我们要报仇。”
“报仇。”
“报仇。”
归德堡官兵举着兵器,大声的怒吼着。
贺人龙脸色难看,望着被追杀回来的边军,怒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边军支支吾吾,只好道:“弟兄们一时冲动,就抢了几户民宅,没想到是他们的宅院。”
贺人龙听完差点急火攻心。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带兵不严,军纪不好,发生这种事也是难免的,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转头看向刘忠州,贺人龙低声道:“按院大人,此事怕是只有你出面了。”
刘忠州恨得咬牙切齿,对着为首的崔光启怒声道:“让你的人离开,不然不要怪本官治你违抗上命,聚众造反的罪过。”
崔光启最疼爱的小儿子被杀,早已经心肠寸断,如今被威胁,更是火冒三丈。
他指着刘忠州,大吼道:“刘忠州,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和马家的关系。今天你带的人杀了我儿子,我定要上报朝廷,将你的丑事都抖落干净。”
刘忠州又气又怒,表情狰狞道:“好好好,往日你卑躬屈膝本官还以为你恭顺,没想到竟也是个叛逆。贺人龙,将崔光启也拿下。”
贺人龙神色变幻,只觉得刘忠州是疯了。
碎金军还没解决,眼下又要对付归德堡的官兵,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顶用啊。
刘忠州确实已经疯了。
人证口供已经递交给了杨鹤,一旦罪证确凿他必定身败名裂,下狱问罪。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杀死李毅,杀死一切知情人,用尽手段尽量掩盖。
为了官位前程,为了荣华富贵,他不得不拼,不得不疯。
“贺人龙,还不动手。”刘忠州大声的命令。
望着癫狂的刘忠州,贺人龙握紧刀柄,眼珠转动,神情满是狰狞和犹豫。
只听城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然后就是喝骂鞭打的声响。
一个边军神色惊慌的跑进来,大声道:“千总,督标骑兵闯进来了。”
督标营是三边总督杨鹤的直属军队。
督标骑兵赶来,说明杨鹤也不远了。
刘忠州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抓着贺人龙的手臂,几乎嵌入他的血肉,留下深深的血痕。
“贺人龙,快,快,杀了李毅,将他们全都杀了。”
他癫狂的嘶吼着,整个人如同恶鬼一般狰狞恐怖。
贺人龙忽然扭头看向他,眼神冷漠道:“按院大人,一人死总比百人亡要好,你还是收手吧。“
刘忠州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声音嘶哑的道:“贺人龙,你敢违抗本官的命令?”
“并非卑职不肯帮大人,只是大势已去,再帮你,卑职只会跟着大人陪葬。”
贺人龙握紧刀柄,缓缓后退两步,挥了挥手。
立刻有一队亲兵冲上去将刘忠州身边家丁按住,然后看住他。
“按院大人,卑职受命协助你办案,可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等事。如今形势不明,卑职无法听令,只能等制台大人前来。”
刘忠州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贺人龙,他没有想到,最后时刻贺人龙为了自保,竟然背叛他。
“贺人龙,你这个卑鄙小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刘忠州怒吼道。
贺人龙扫了一眼周围人,走上前低声道:“按院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揭了卑职的短,其他官员士绅还能放心你吗?还敢放你活着离开延绥吗?”
刘忠州浑身颤抖,脸色死灰的的瘫坐在地上。
李毅冷冷的望着这场闹剧,对贺人龙的奸诈阴险更是印象深刻。
很快一队披甲骑兵飞驰电掣般闯了进来。
为首的把总高举公文,大喝道:“制台大人很快就到,尔等不可妄动,待在原地。不然抗命非为,定罪不饶。”
说完扫了一眼血迹斑斑的战场,高喝道:“角河堡操守官李毅何在?”
李毅走上前道:“我就是李毅。”
把总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抱拳道:“李大人,制台大人特命你前去迎接。”
李毅点点头,让刘宗敏掌管军队,自己骑马向着城外奔去。
贺人龙望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只能不甘的待在原地。
此刻天色已经蒙蒙亮。
李毅快马奔驰一刻钟,很快就看到督标营浩浩荡荡的向着这边奔来,人数大概有千人。
过了哨骑的盘问,李毅疾步上前,走到马车旁。
“属下角河堡操守官李毅,拜见制台大人。”
“起来吧。”
杨鹤手持书卷,清瘦的面容带着几分疲惫。
“李毅,你又给本官送来一个大大的难题。”
李毅神情一顿,不明白杨鹤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杨鹤招招手,让李毅上了马车。
队伍继续行进,马车内燃着熏香,还有灯火照明。
杨鹤放下书卷,揉了揉眼睛道:“这次来,本官本想处理迫害降寇的事,岂料转眼间又冒出了刺杀朝廷命官的大案。李毅,这次你可是将延绥这趟浑水,架在火上烤啊。”
“制台大人,并非属下胆大妄为。而是浑水下的大奸大恶隐藏得太深了,既然抓住了他们的尾巴,就要乘胜追击,不给他们残民害民的机会。”
杨鹤转过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李毅。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道:“蛀虫不清除,吏治不清明,百姓就无法固本培元。你这个道理,本官自然明白。只是你这次不仅对付马家,还将监察御史刘忠州牵扯进来,整个延绥怕是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