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就有人笑话包三将了。
“打火队里游进了鸳鸯,生气活泼啊。”
包三将权当作没听见,不过心里还是欢喜,张择端又说:“不是,咱们打火队里能成两对鸳鸯,还有一对儿是真金和环饼。”
此时环饼正跟着真金屁股后面编蓑衣,环饼手不灵巧,可是真金做啥,他便做啥。这让他心里感到莫名的踏实。
加上六娘和包三将,真金的小队凑齐了六口人。
木楞一直默默支持着李真金,打火队人注入了新鲜血液,有冲突自然也有磨合,他们重新展开了训练。
真金小队展现出了新面貌,好友张择端成为了小队的军师,帮着他出各种主意,实验各类救火创新方法,
此外张择端还想到了好主意,和打火队的工匠冯员外一起仿造军用云梯做了一家小云梯,这样一来可以高处灭火救人。
汴梁酒楼往往很高,一旦着火根本没有办法冲进去,然而打火队并没有云梯。
如今,冯员外研制的小云梯足有两丈高,虽然远不及军用云梯,遇上酒楼起火,灭火效率势必大大提升。
冯员外的父辈曾经在官员沈括手下工作,研究不过不少军事器械。
熙宁年间,沈括曾任军器监正,是军械制造方面的大官,主持研制过很多军事武器,其中他发明的神臂弓至今依然在军中普及,被誉为是天兵神弓。
冯员外早年跟随父辈做工匠,随父亲学到了不少手艺,也听父亲讲了不少关于沈括的传说发明。
后来,冯员外又提出了一个想法,把军用的猛火油喷射器改成喷水器。
军用猛火油喷射器可以将猛火油喷到五丈开外,像一条绵延的火龙,所过之处,火龙的利爪可以覆盖大片敌军。
真金听了,十分激动,费了大气力找来了上好的木材和皮革等材料,冯员外终于试验成功了。
喷水器两人便可以操作,主要是由水箱和牛皮管两部分组成,水箱的两侧分别有压杆,两人轮流按下压杆,便可以产生源源不断的动力。
如此一来,五丈开外,喷水直达,这成为了灭火利器。
人才聚拢,装备拓展。
眼看这个打火队竟然不再像是当初的样子,木楞的眼睛里有了光。
真金小队的风头看着招摇,其实打火的本领倒是还没有实打实地历练过。
偏偏这段时间太平无事,坊里并没有起火。
不过木头心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太平无事往往意味着要出事可能就是大事。
木头从不松懈,同样他对打火队的要求同样没有丝毫松懈。
训练,依旧是日复一日的训练。
机械而又重复中的训练中,时间竟也过得很快。
这是最后一个月了,按照李真金和木头的约定,这个月之后,李真金可以带着环饼离开。
半年来,走还是留?
这是一直萦绕在真金心间的问题。
半年来,真金同样经历了很多。
当初他和环饼兄弟两人相依为命,每天在街头奔波,不过指望着吃口饱饭,睡个好觉,顾好家人的生计。
他们孤亲无靠,手边空无一物,眼睛里看到的是汴梁城里的万千繁华,心有万千理想。
不过如今真金身边也不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了。
他的身后还有娘亲妹妹这个家,他的身后,还有一群兄弟姐妹。
形形色色,如六娘,是流落街头的卖艺人,如王二竿,是无家可归的苦命人。
本来他们是一样,命途多舛。
前路一片漆黑,哪个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哪个都是被上天抛弃的人。
他们各怀着同样的目的来到这里:活下去,活得更好。
因为李真金,他们聚在了一起,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打火人。
真金看着身后的这帮人,他竟不知是去是留了。
真金那天喝了点酒,他是来打火队之后,才学会喝酒的,要在此前,不舍得喝也没有心思喝。
如今他心思愁绪满腔,正好要这酒从喉咙处割开一道口子。
是的,酒烈如刀,仿佛把真金一分为二。
醉气熏熏,满面猩红。
真金一把抱住环饼肉滚滚的身体,呼呼地喷着酒气,又说道:“哪里来得环饼?哪里来的兄弟?”
“真金哥,你喝醉了。”环饼说。
“喝醉了,是喝醉了。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跟我说心里话。”
“心里话?”
“就是真话,实话。”
“我哪里说过假话?”
“也是。我问你,我们离开打火队怎么样?”
“好,好。”环饼笑嘻嘻地说。
“你怎么就这一句话?”真金有些无奈。
“那说什么?”
“好,那我再问你,我留在打火队,不走了,怎么样?”
“好,都好。”环饼又说。
真金又气又笑,他说:“你真是个呆子,怎么会都好呢?”
“哥哥在哪里,哪里就好。”环饼笑笑。
真金的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浑身的血热了起来。
心酸眼睛也酸,不等眼泪落下,这酒又上头了,真金倒在了环饼的怀里。
“好,我们在哪里,哪里就好,都好,我们都会好。”
一连几个好字,真金早醉进了梦乡。
是啊,或许果然如张择端所说,真金和环饼也是一对鸳鸯,同命鸳鸯。
上天下地,铜币也有两面。
不知从何时开始,环饼早就把李真金视作生命中的另一面了。
真金那面是正,他则是反。真金那面是反,他则是正。
无论如何,正反是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