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留下了,与打火队的兄弟,还有姐妹们一起。
等到走路稳当了之后,真金才特地回家看了一下。
环饼帮着家里担满了水,真金还有伤在身,为了不让娘亲看出来,他仍旧帮着干点轻活,洗洗扫扫。
忙活了半天,饭桌上只有娘亲不知道真金入了打火队,其余三人吃饭都静悄悄的,生怕娘亲发现了真金受伤。
“干娘做的饭,还是好吃,好吃。”环饼大口吃着,照旧是宛若饿狼。
娘亲不时地看着真金,满眼爱意。
娘亲的腿现在也好利索了,除了干不了挑水这样的重活,其余没啥问题。
“外面干活,别太拼,别累着。”娘亲一遍又一遍地说。
看着娘亲带着笑容的面庞,真金一次又一次地想开口告诉娘他去打火了,可最后终究都没有开口。
告别了娘亲,真铃又悄悄跟着出门去了。
“要不要我帮你跟娘说?”真铃问。
真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用了,照看好自己,照看好娘。”
事实上,没有留给真金更多的时间再来犹豫,此时已经出了紧急事件。
真金刚回到队里,就出现了火情。
真金召集好了小队,一行人由木楞带头,火速出发了。
这次起火的地方不是明义坊,而是和善坊。
援助救火,这也是打火队的重要任务,仍然不能有丝毫放松。
各坊志愿救助,这是各民间打火队的默契,在火神面前,这个默契更是他们牢牢团结在一起构筑起的生命线。
到达现场之后,众人方知,原来是和善坊的一座大院起火了。
这座大院,真金再熟悉不过了,是当今朝廷枢密使唐仁授的宅邸。
宅邸之大,放眼望去,不能收进眼底。
小门小户家出身的人进到里面是会迷路的,这个真金体会过。
目前宅邸的东南起火,已经烧起了冲天的火光,足有十几座房子已经烧了起来。
火势怎么会扩散如此之快,众人不得而知。
宅邸之内,一片熙攘。
唐府有专门的潜火铺,专门为大户人家的府邸处理火灾事故的灭火小组。潜火铺内往常是有潜火铺兵五到十人不等,多是退下来的行伍中人,个个是强壮的汉子,平日里可以看家护院,起火时又可及时灭火。
宅院越大,火灾越容易发生,为保证安全,大户人家往往不会拒绝为潜火铺买单。
可听说今天唐家的潜火铺众人都喝醉了,个个是倒头大睡,因此火才烧了起来。
围观的人群都这么议论纷纷。
站在小云梯上,真金远远望去,唐府的潜火铺兵正在院内竭力灭火,此时和善坊打火队的人也加入到了其中,但是明显人手远远不够。
这恐怕是真金加入到打火队以来遇到的最大火灾,他似乎能够在空气中闻到人被烧焦的味道。
此时太阳还未落下,浓烟却已经遮住了眼前的天空。
和善坊的张头随后给出了指令,希望木楞能够带人守住西南外围,避免火势扩散到周围其他民居。
木楞即刻带人前往,在西南角排开。
赶到时,火势已经顺着墙头呼啸而来,直直越过众人的头顶,气焰十分嚣张。
高墙大院,隔开了民居与唐府。
唐府西南,正有一座三层的观景楼,此时已经被烈火包围。
大师兄张小凤指挥手下撑起小云梯车,企图灭火。
真金小队则一字排开,两人一组,操控喷水箱喷水。
水穿越了高墙,但却只能喷到观景楼的二层。
得知是唐仁授的府邸,真金心里早就莫名掀出了一阵火浪,不过身为领队,他还是压了下来,镇定自若地指挥灭火。
可是包三将不干了,骂道:“他娘老子的!这个贪官,为富不仁,作恶多端,如今我们还要替他救火,烧光,干脆烧个底朝天算完!”
包三将虽然是言语激烈,可是还是卖力地操纵着水箱压杆。
这时呼地一声,一阵风吹来,热气滚烫,瞬间扩散到了十丈之外。
本来二楼的火已经灭了,这下受风一吹,大火又连了起来,整个观景楼瞬间烧成了一个整体。
二楼的梁柱受水一凉,这下又在火中炙烤燃烧,一冷一热,瞬间呈现出崩塌的态势来。
木头断裂的声音,听着尤为尖刺。
木楞立刻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撤离!”
随后打火队众人立刻开始往两侧回撤,云梯车,喷水箱,拖着一应家当逃离。
眼看情势紧急,木楞又喊道:“人先撤!不要命了一个个!”
话音刚落,那观景楼便像枯死的树,摇曳着倒了下来。
一时间黑烟弥漫,火星四溅,烧红的木头崩裂出来,打着滚地翻了出去。
观景楼倒了,墙也塌了。
这一声巨大的声响宛若炸雷,惊醒了汴梁的将暗未暗的傍晚,让在场的灭火人和围观者全都猝不及防。
等到尘烟散去,又传来了木楞的声音:“起来起来,都赶快起来,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站起来!”
小队长们各自打量了彼此的队员,纷纷回应木楞。
“无人受伤!”
“无人受伤!”
“无人受伤!”
所幸打火队的人全部都逃了出来,木楞扫了扫头上的灰,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此时周围的民居又起火了。
观景楼的散碎的木头零件滚进了周围的民居内,像一个个引火弹。
民居修建多粗糙,家家存柴存炭,顺风一起,火势很快扩散去了。
木楞当下立刻命人检查装备,小云梯损坏了,只能撤离现场。喷水箱坏了一半,多半会成为火场中未来的燃料。
木楞一时间懵住了,多年打火经验的他面临这样的局面,也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和善坊打火队的人也陆陆续续从,唐府撤了回来。
头领张老鹰受了伤,胳膊上缠着层层裹帘。
“整个宅邸已经失控了……”
墙倒屋塌,宅院内已经是处处起火。
此时开始陆陆续续有民众闯进了唐府之内,进去抢了东西回来,慌忙逃离。
一个人得逞了带来十个,十个又带来一百个,唐府的人手和率先赶来的军队此刻根本拦阻不及。
附近的民众乌泱泱潮水般涌来,这潮水不能灭火,却可夺财。
火灾无情,万贯家财一夜精光。
人心难测,铁墙铜砖转瞬瓦解。
上天的报应抑或是人为的灾祸。
唐府遭难了,火势蔓延了,事情闹大了。
远处,大批军队正在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