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楚玄弈没说话,眉眼低垂,心里正做着艰难的抉择。
他做事素来沉稳,身手不错,所以年纪轻轻就被皇帝委以重任,得以掌管大内禁军调度统领之权,这些年从未出过差错。
甚至放眼少年时期,也很少出现过让他犹豫不决的事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可此时他却是拿整个荣王府在赌——赌楚青凰手里掌握了多少证据,赌她是否真的会睚眦必报,事后算账。
然而他发现自己并不敢赌楚青凰的心慈手软。
郊外曲水流觞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很多人,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陷入了漩涡之中,六公主受到了惩罚,凤贵妃受牵连被降了昭仪,丞相府嫡子同样被重打五十大板——皇上之怒,可见一斑。
皇上对长公主的维护,到此时已容不得任何人再去怀疑试探。
一阵茶香弥散。
楚玄弈低头沉默间,扶苍转身去取了茶叶,沏一盏茶端了过来,沉默而恭敬地递给楚青凰。
楚青凰坐在椅子上,手执茶盏安静品茗,看起来闲适而从容,半点没有着急的样子。
她也的确不需要着急。
楚玄弈考虑的时间越久,就证明他在心里反复思量着此事决定之后的各种后果,经过三思之后的抉择通常都是理智而坚定的——尤其是一个本就聪明沉稳的人,在评估完各种风险之后做下的决定便不会再轻易更改。
书房里陷入一阵冗长的静默。
扶苍沉默站在一旁,目光时而会抬起,悄悄看一眼楚青凰绝美的侧颜,然后再自然而然地垂落,不敢过分明目张胆。
一盏茶见了底,楚青凰搁下茶盏。
楚玄弈抬起头:“臣可否知道,殿下以后是否会让臣做一些违背圣意的事情?”
“楚玄弈。”楚青凰挑眉,“你只需要考虑是否同意本宫的条件,其他的问题不是你该问的,效忠于本宫就等同于你将交付你所有的忠诚,哪怕本宫让你弑君杀父,你也得照做,没得选择。”
楚玄弈脸色变了变。
“当然,本宫不会让你弑君,也不会让你杀父。”楚青凰语气淡淡,“所以你可以放心。”
顿了顿,她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真心忠诚于本宫的人,本宫不但可以保他性命无忧,还可以保他的家族安然无恙——你可以当做这是本宫给你的承诺,免了你的后顾之忧。”
楚玄弈心头微凛,有些想法已经浮现于脑海,呼之欲出,然而他却硬生生压下了那个念头。
“臣……”话到嘴边,艰难地迟疑一阵,他才再度开口,“臣愿意效忠于长公主殿下,心甘情愿受殿下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楚青凰挑眉:“本宫不需要你肝脑涂地,只需要随叫随到就好。”
“是。”
“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楚青凰站起身,声音淡淡,“为了避免再给荣王府招来祸患,你这个兄长该尽一尽管教之责了。”
楚玄弈蓦地松了口气:“是。”
“刚才你说什么?长兄如父。”楚青凰缓缓点头,“既然你这个长兄失职,就在这里替他跪上一夜吧,本宫是个奖罚分明的人,有错必罚,有功必赏,望你记住。”
虽说子不教父之过,可她总不好让皇室那几个长辈叔伯过来罚跪,所以楚玄弈受责也是名正言顺。
楚玄弈缓缓松开攥紧的双手,低声道:“臣谨记。”
楚青凰走出书房,平静地吩咐:“陆骏,出去告诉那几位王爷,就说荣王府世子正在本宫府里长跪不起,替他弟弟求情,让他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是,属下这就去。”
楚青凰转身离开,扶苍沉默地跟着。
书房重地独留楚玄弈一人静静地跪着,房门被关上之际,他抬头看向长公主的书案。
书案上整齐堆放着厚厚的一摞卷宗和数本名册,距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只要他起身就可以拿到。
然而他盯着书案上的卷宗看了许久,最终却缓缓垂下眸子,专心地罚跪,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