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灵丹

清平明白了一个道理。

平民百姓的命运薄如纸。

任何一个地域都是这样。

就如同等级永远存在。

生活在最底层的乡村百姓，競競业业的辛苦劳作，逆来顺受，只是为了卑微的生存。

可是，他们心中的愤慨与不平，是永远存在的。这种积愤到了一定程度，就会经过一个契机，或者说一点星火，然后彻底爆发。

这种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这伙道士初时到来，施药救人，虽也收钱，但救了大家的命，众百姓还是将这些道士奉若神明。可是时间一长，这个瘟疫始终挥之不去，阴魂不散。灵药虽灵，吃上救好，却是治标不治本，过几天又犯，又得去排队买灵丹。众百姓这点家当给道士们收刮殆尽，便都起了愤慨之心。

逆来顺受也有个极限，死亡人数不断的增加，老实巴交的百姓们终于绝望了。死亡的威胁，百姓们终于爆发了，数以百计的百姓们在几个年轻汉子的鼓动下，拿着锄头菜刀，围攻了太虚观，这些道士寄居之地。

领头的年轻后生叫做何永富，富倒不怎么富，身体却是壮健如牛。有几个同龄兄弟，什么赵二虎，李如龙，王大混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这时被这翻来覆去的瘟疫，折腾的个个皮里抽肉，眼窝深陷。不过年轻人毕竟气盛，发觉就算花光了钱，最后也难免一死，绝望冲破了人性的底线。几人召集众乡民，趁着灵丹的药效还没过，要找道士们讨个说法。

当他们气势汹汹的赶到太虚观，想不到已经道去观空。众百姓更加绝望，道士们的离去，意味着再也没有灵丹可买了，也就意味着药劲一过，就都等着死吧。

众百姓一怒之下，将太虚观砸了个稀巴烂。

正在绝望与愤慨相互交织，无法渲泄之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又来了个贼道士。”

果然，一个乡民领着一个怀抱白狐的蓝袍公子，和一个相貌猥琐的道士，正向这边走来。

那个乡民大家都认识，叫做郑富贵。大家都知道，他家上下老小皆死于这场瘟疫，连他本人也因为没钱买灵丹，疾病复发，奄奄一息之际，让大伙丢在了村外的草丛中。在印象中，郑富贵早死多时了。

郑富贵活蹦乱跳的回来，固然让人们感到诧异，更让大家感兴趣的是，这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道士。

众百姓也不砸庙宇了，嗡地一下便把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数百人的积怨汇聚成了一股可摧毁万物的洪流，七嘴八舌的责骂，更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家伙。看这样子，只要有人挑个头，一声令下，便要把这道士撕成碎片。

郑富贵身体底子不错，让清平那么虚空一抓，抓去了他体内的病毒，他迅速的恢复了体力。他曾一度以为是一飘这个道士救了他，后来才知是这少年公子施的法。他对清平感恩戴德自不必说，硬要拉着他们来村子里救人。

清平觉着这场瘟疫害人不浅，似乎中间尚有蹊跷，便也欣然前往。自从与僵尸的殊死一战，清平死中得活，他的气质有了很大的改变，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

一飘初见清平，以为他就是个被妖狐所迷的书呆子。可是现在，一飘彻底颠覆了从前的认知，他看不透清平了。甚至有时清平的一个眼神，竟然让他望而生畏。

只能说，清平在由死转生的昏睡当中，经历了什么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郑富贵满以为给乡亲们带回来个大救星，谁知道众人群情激愤，怒不可遏，恨不得把一飘给活剥生吞了。

一飘也是全无思想准备，不知怎么一下就变成了过街老鼠，吓得脸都白了。

郑富贵慌忙和大家解释，可是众人只想着讨要解药，索取灵丹，哪肯听他说话？何况喧闹震天，就算他喊破了喉咙，也没谁能注意到他。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得人群中传出几声异样的叫声，随着几声“哎呦”“妈呀”的大声呼痛，人群一乱，有几人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紧接着，又有几人叫道：“不好了，药劲儿又过了，肚子又他娘的开疼了。”

大家得的都是同一种瘟疫，相互之间自有一种感应，一人犯病，其他人便是药效没过呢，也开始觉着不舒服。顷刻之间，便有十几人倒在了地上，就地翻滚，痛苦不堪。先前的那几人更是口吐白沫，屎尿齐流。

那几个领头儿的年轻后生又是愤怒又是惶恐，何永富上前一把揪住一飘的前襟，厉声道：“快把灵丹拿出来救人，信不信咱们揍扁了你？”

虽说让病痛折磨的够呛，年轻人的气力还是很强，勒的一飘直翻白眼。一飘倒是有些本事，但是他出身玄门正宗，若非迫不得已，不能对寻常百姓动用术法武力。

郑富贵眼见误会成真，要出乱子，忙不迭的上前劝阻。可这当口都红了眼睛，谁还听他的？

清平也不管这些，迳自走到那几个快要疼晕过去的人近前，伸出右手，虚空一抓，随即向着大地挥一挥手。

奇迹再次出现，片刻之间，那几个奄奄待毙的乡民便坐起了身子，愣愣的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一下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误会终究是误会，误会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自然冰消瓦解。

清平也自然而然的替代了那些炼制灵丹的道士，被众乡民奉若神明。

被砸烂的太虚观前，搭起了一座帐篷，清平便在此处医治病者。

方圆数十里尽是瘟疫灾区，去掉没钱买灵丹死去的，也还有近千人之众。这一千多人个个都中了瘟疫的病毒，个个需要救治，忙得不亦乐乎。这一抓一挥看似平平无奇，毫不费力，但是一连救了五十余人后，清平便觉着头晕眼花，勉强挺着再虚空一抓，却已失去了功效。

一飘见清平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忙道：“公子爷你用功过度了，赶紧歇歇。”

这时尚有百数十人正在发病，在地上痛苦的受着折磨。众乡民也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清平大感为难，但觉周身乏力，看来的确已经到了极限了。

便在这时，一阵底气十足的笑声传来，人群一分，走进来一个紫袍金带的大胖子，后面还跟着两个斜眉瞪眼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