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尔虞我诈是江湖

第108章尔虞我诈是江湖

黑漆漆的夜色里，冻雨从天空落下，街道上空无一人。

然而在这种冬寒微雨的深夜里，一个面摊撑开了遮雨棚，点上了蜡烛，自顾自下起面条来。

面条下的很多，很厚。

似乎面摊上马上要来很多客人。

这种寒夜，别说行人了，怕是连野狗都不会出现。

可是真的来人了。

那是一个中年人，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似乎刚刚从田地里拔完野草，连裤腿都没有洗干净，他就来了。

裤脚被冻雨淋湿，掺合了泥土，变成黄不拉叽的，手脚也冻的发青。

中年人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冷，来到面摊后，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

“你说的是真的吗？”

面摊老板娘没有回答，只是扫了扫长凳：“看来阁下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所以.先吃面吧。”

一碗白花花的面条被送上，连葱花都没有，看的人完全没有食欲。

中年男人的确很饿，看着那满满一锅的白面条，也是点了点头，直接坐下，大口吃起了面条。

只是吃着吃着，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男子面条还没吃完，街道上再次出现了三个人，有大腹便便的富商，有满脸恨意的抱剑青年，也有一脸哀容的妇人。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别过了脸，因为他们都是伤心人，所以不想看见另外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落座，吃面。

吃着刚刚出锅，烫到人不停流泪的面。

人群再次变多，一个变四个，四个变七个，直到三张面桌上坐满了人，有人开始站着吃面，面摊老板娘面色有些难受的说道。

“看来其他人今晚是来不了了。”

所有人的表情开始肃穆，人群中的富商开口了。

“花姑妈，你真的找到了梅花盗的行踪吗？”

梅花盗纵横江湖一年多，迫害多少良家女子，厉朝峰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林仙儿身边会有很多人替她做梅花盗。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被梅花盗害死的女子，也是有家人的。

父亲，母亲，丈夫，兄弟，甚至姐妹。

江湖人因为林仙儿一句“抓梅花盗者，她便以身相许”，便各个争宠。

仅仅疑似可以对付的梅花盗的金丝甲，就引得江湖血流成河。

可面摊上的这些人在林仙儿“以身相许”前，就在找寻梅花盗的行踪。

只是找不到。

梅花盗今天在山东，明天又去了江西，他们这群人追不上，更找不到。

死者已矣，生者还得活下去，他们只能选择忘记。

可一旦有人告诉他们仇人的行踪，他们就得来，哪怕.只是一场戏弄。

花姑妈不喜欢这次任务，因为看的太难受，心中不够畅快，只是笑笑，也认真的回答道。

“没有，只是我儿子找到了一个能找到梅花盗的人。”

抱剑青年睁大双眼：“谁？”

花姑妈满脸肃穆：“渊龙公子，厉朝峰。”

富商眯起眼神：“花姑妈说的可是被金钱帮悬赏缉拿的厉朝峰。”

厉朝峰踩着金钱帮的面皮成名，金钱帮有多出名，厉朝峰就有多出名。

花姑妈笑：“易经有云，神龙见首不见尾者，乾也。”

“乾卦四爻，或跃在渊，无咎。”

“厉朝峰独斗金钱帮，看似嚣张却进退有据，是为，渊龙公子。”

众人沉默，但很快抬头，因为他们来这里不是来听厉朝峰新名号的，一个妇人问道。

“你儿子是谁？”

花姑妈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潇湘侠客，胡铁花。”

她的确得意，因为她的确是胡铁花的“妈妈”。

只不过不是她生出了胡铁花，而是靠赌酒赌出来的儿子。

她赢，她是胡铁花的妈，她输，让胡铁花睡一觉。

听到胡铁花的名声，那最先来的农夫点头。

“花姑妈果然是花姑妈，听闻胡铁花和厉朝峰是至交，此事的确可行。”

抱剑青年却是摇头：“就算厉朝峰可以独斗金钱帮，但江湖却没人听过他有找人的能耐。”

花姑妈笑了，很多人都笑了。

因为他们知道一个道理，一个懂得在别人眼前藏住自己而不被发现的人，就是最适合找梅花盗的人。

夜色寒冷，一个男子咳嗽了两声，开口提问：“所以.为了复仇，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花姑妈肃穆：“来这里，然后，让渊龙公子看见伱们，或者说，看见你们脸上的痛苦。”

眼神飘向了对面的小楼，那里也有一盏灯火，花姑妈言辞庄严。

“然后，和渊龙公子一起，去杀死梅花盗！”

——

面摊对面的小楼上，胡铁花抱着酒坛畅饮，厉朝峰也用酒杯喝酒，打量着面摊上形形色色的人物，面色疑惑。

“胡铁花，这些人好像不是江湖人。”

胡铁花得意：“当然，这些人都是梅花案受害者的亲人，也许混过江湖，但现在，大多是退隐山林或者回归市井了。”

厉朝峰眯眼：“所以你找他们来做什么？他们能对付梅花盗？”

胡铁花反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对付梅花盗？”

厉朝峰眼神瞪大，很快捏紧拳头：“所以.你在逼我出手？”

胡铁花收起笑容，面色肃穆。

“蛇小鬼，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带你见识一下江湖。”

“而这，就是江湖，名叫，尔虞我诈。”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心太软。”

“心太软的人，是很难置身事外的。”

厉朝峰按住心口，闭上双眼，不再听外面的声音，呲牙道。

“我那几碗面真是喂了狗了。”

看厉朝峰声音阴狠，胡铁花心中叹气，他知道他这次做的不够地道。

因为厉朝峰真心把他当朋友，而他却想要让这个朋友去解决一件麻烦到极致的“闲事”。

的确很麻烦，厉朝峰敢和他一起前往一无所知的沙漠探险。

但听到他想解决梅花盗的第一时间，他的表情是拒绝参与。

不仅自己拒绝参与，还试图让他也置身事外。

这是一个大麻烦，他胡铁花一个人绝对解决不了的麻烦。

所以他需要帮手，可厉朝峰他已经请不动了，两人的情义还不够，而他已经欠了厉朝峰一条命。

人只有一条命，欠的多了，就是在耍无赖。

所以他开始耍无赖了。

厉朝峰心太软，他总会先把人间悲惨看在眼里，之后才选择抛之脑后。

但悲惨太多，他就抛不掉了。

听厉朝峰拿面说事，胡铁花笑了起来。

“如果少吃一碗面就能多救一个人，我可以一辈子不吃你做的面。”

听着这话，厉朝峰直勾勾的看着胡铁花，忽然哑然失笑。

“我错了。”

胡铁花犹疑起来：“什么意思？”

厉朝峰看向保定府，再看向胡铁花。

“你不是问我，如果你有我这本事，能不能解决梅花盗吗？”

是的，梅花盗这个问题，先知的厉朝峰都解决不了，但胡铁花真的能解决。

胡铁花大喜:“你不是说不能吗？”

厉朝峰叹气:“那是因为我只计算了你的武功，却忘记了你有朋友！”

“胡铁花，比起我这个孤家寡人，你有很多很多朋友。”

胡铁花:“什么意思？”

厉朝峰不再解释，只是站起身说了一句。

“走吧。”

胡铁花跟着站起:“去哪？”

“去…看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