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司药
一棍子能将人打死,固然是好的。可是就怕要是这一棍子打不死的话,那么这留下来的就不是人,是活生生的狼,时时刻刻的会在你的身边绕着,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咬住喉咙,然后死得粉身碎骨。
而现在在安仁殿里,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可是,这些人当中最有可能变成狼的只有曹充仪。
萧婆娑不是傻子,她绝对不会占了一点便宜就这样耀武扬威,那样除了让自己死得很惨外,没有任何的结果。在这个时候,胡萝卜加大棒一直都是不错的安抚方式。于是在问安结束以后立刻就肯定了这个女人的地位。
“本宫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这后宫里的事一直都是曹充仪辛苦的,今天能看见这么热闹的一家人,本宫真的是要谢谢曹充仪的辛劳啊。”萧婆娑微笑着,一脸赞许的表情。
曹充仪抬起了头,直视着坐在上方的萧婆娑,她想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出些对自己有利的负面情感来,除了那波澜无惊的笑容之外,她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于是她走上前来,轻轻的行了个礼:“为陛下分忧解难,一直都是妾该做的。”
“有劳曹充仪了,充仪这么为陛下着想,真是陛下的贴心人啊。”萧婆娑点点头,然后她又笑,好像是很无意的一般说:“那日陛下在我院子里听曲子,好像听见曹充仪遣人过来说熬了汤药,请陛下过去吃呢。本宫这才知道曹充仪那院子里的司药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这一换季啊,出点什么头疼脑热的事,你那院子里的司药总是早早的就把汤药给熬好了,所以啊,这以后陛下的身体还要曹充仪多费心了。”
除了皇后之外,所有嫔妃命妇的院子里原本是不允许养着司药的,这是隋朝后宫的规矩。虽然曹充仪的院子里养着司药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却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提起,毕竟原来的曹充仪除了名分不是皇后,其它的一切都已经和皇后带雨没有什么区别了,得罪了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这嫔妃院子里养个司药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可是,自从前朝有个嫔妃的院子里养着一个司药,不慎将一位皇女毒死以后,这嫔妃就再也不允许养司药了。这嫔妃养着司药,说小了是有为宫规,说大了,就是图谋不轨,谁还敢随便的养司药?
而这个时候萧婆娑却请这个事情搬了出来,要说她没有一点别的居心,是谁也不相信。站在大殿中间的曹充仪的汗珠从额角流了下来,她站了一会,然后就跪在地上:“妾知罪,求皇后娘娘饶过妾。”
曹充仪一切待遇就算跟皇后一样,可是,她到底还不是皇后。在大隋朝的朝史上,从头到位承认的皇后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坐在宝座上的萧婆娑。如果说,原来她是仗着得宠可以任意妄为的话,那么现在自从杨广将皇后的玉玺赐给了萧婆娑以后,这后宫的风向就变了。
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女人,虽然不能说个个都顶顶的聪明,可是,个个都是顶顶会看局势的,而现在的局势就是一副什么都不明的情况,她们能做的只有远远的站着,看着,观察着,然后在最合适的时候找到最可靠的大树依附。
所以在曹充仪跪下去求饶的时候,整个大殿安静的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一般。曹充仪甚至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像是刀一样恶狠狠的扎在她的背上,这里面的有嘲讽,有看热闹,甚至有置于死地的恶毒。
而萧婆娑的目光是什么?她不知道。
如果说再见到萧婆娑之前她还能明了这个女人的心思的话,那么自从她今天站在安仁殿外面开始,她就再也无法探寻这个女人的心事了。她一直在笑,笑得那么温暖,温暖得让人忍不住认为这就是真的了,可是,那温暖为什么这么疏离?
“知罪?”萧婆娑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温暖了:“充仪何罪之有啊?”
“妾……”曹充仪张了张嘴,可是怎么也不能把自己不该养司药的话说出来,她不甘心承认自己低于皇后一等,于是又硬生生的闭上了嘴巴。
萧婆娑看着曹充仪,她早就料想到这个女人是死活都不会承认自己的错的,所以也一点都不在意,让大殿里静静的呆了一段时间以后,她才开口:“看,就连曹充仪自己都说不出哪有罪是吧。本宫知道这后宫的规矩要说有人比曹充仪更明白的,那本宫头一个不信,所以,谁都会犯错,曹充仪是定然不会的。”
“妾……妾……”曹充仪现在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她跪在那里,满头的大汗,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如果是昨天萧婆娑这么跟她说话,她定然是不怕的,甚至还会对她嘲讽几句,可是,现在不同。
就在昨天萧婆娑被赐了玉玺之后,她手中那太子妃的印居然被杨广收了回去。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做得不符合杨广的心意了,竟然让她****之间如此狼狈。虽然这赐了皇后的玉玺,收回太子妃的印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这要是放在萧婆娑和曹充仪之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难道,这个几乎形同废后的皇后还能咸鱼翻身?
曹充仪不相信,可是,她却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原本想今天来好好的给这个皇后一个下马威,却没有想到得到下马威却是自己,这让她怎么能不怨气冲天?
“还不快扶曹充仪起来,眼睛都看什么去了。”萧婆娑明显已经不想再听曹充仪的话了,垂下下眼睛打发了两个宫女将曹充仪扶了起来,然后她又笑道:“对了,那么好的司药可千万别浪费了,本宫可是把陛下的身体就交给曹充仪了,曹充仪要仔细照顾好了。”
曹充仪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婆娑那张温柔的笑脸,恨不得自己的手臂能猛地变长了,撕掉她脸上一切的笑,让她那笑容背后的丑恶全部露出来。
这是什么?是恩赐?是委托?不!都不是!这是****裸的警告和陷阱!她不过是一个充仪,皇后居然以为自己养着司药就把皇帝的身体交给了她,那么如果皇帝有个头疼脑热她就是第一个逃不过的,这原本不是她的事,为什么这个时候却要让她置身事内?
她稳了稳气息,然后微笑的回话:“回娘娘,妾那里的司药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就是个对些头疼脑热小打小闹的病还了解些,只怕是没有办法为陛下的龙体整治。”
“你的意思是,这宫里除了这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还有什么见不人的大病吗?”萧婆娑轻轻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声音淡淡的,就好像说些家常话一样。
曹充仪张开嘴过了许久才说:“妾记得,陛下一直是丘北在瞧病的。”
“谁说不是呢。”萧婆娑觉得有些累,一边的若瑾连忙移过来两个软垫子给萧婆娑垫在背后,让她可以靠着:“可是,这丘北毕竟不是内宫的人,这从太医署到我这安仁殿还要两柱香的功夫呢,所以啊,平时还是要有个可心的女人照顾着,本宫这才放心呢。这大兴宫里谁不知道曹充仪深受皇宠,皇上这日日不都喜欢召曹充仪侍寝吗?这事,交给别人,本宫还不放心呢。”
萧婆娑的话说得八面玲珑,就连一向心眼多的曹充仪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话反驳,不过,就在萧婆娑这话说出来以后,她顿时感到四面八方朝她射过来冷冷的目光,像是数九寒冬的冷风一样刺骨。
发动群众斗地主一向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到这里所有女人的共同的愤怒点,就很容易将这件事办得利落漂亮。萧婆娑毫不躲闪的回看着曹充仪,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白痴一点,温和一点,无害一点。
要知道,这个曹充仪的眼睛就好像一对毒钩子,就好像要把她的心都给掏出来一样。
“妾,领旨,谢恩。”曹充仪最终也没有占得上风,她脸上好像是罩了冰霜一样,缓缓的行了一个躬礼,垂下了眼帘,敛去了,她所有的愤怒。
“好了,今儿也不早了,大家都乏了吧,都散了吧。”萧婆娑站了起来,碧珠和若瑾连忙过来要搀扶着她离开。
今天这就够了,她不能一次给自己树敌太多,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一次性的面对这么多的女人,所以……她的目光朝着三嫔的那一排又扫了过去,微微一笑。今天就到这里吧。
在碧珠和若瑾两个人扶着,她缓缓的走了下来,朝着门外走去,忽然,她觉得脚下被一块什么凸起的东西给硌了一下。于是她停住了脚步,然后移开了脚,低头看去,只见在地上有一块还沾着红漆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