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教堂的飞檐落下,将窗户打得啪啪直响。
窗外阴白的天空,比往日居然还阴冷几分,惹得在场的人都多披了一件外套。
从椅子上起身,汤利上前合拢了窗户,他重新坐回椅子,向着两边看去。
如今,一群难民坐在了这杜尔达弗最爱的“抄写室”里,名为抄写台实为餐桌的桌子上,摆满了精美的食物。
白面包,鱼汤,芝士焗鸡,烤乳猪,奶油蘑菇汤。
一道道菜肴在银质烛台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这些难民都是先前那场暴动的发起者和汤利手下的核心成员。
他们穿着从修道院内搜出了精美礼服,却弯腰驼背,姿势怪异,硬是将其穿得皱皱巴巴的,活像偷了主人衣物穿的奴仆。
将肉汁洒了一身,他们却不会使用刀叉,只是用手去捞拿食物。
吃到尽兴处,干脆挽起袖子,敞开前襟,将油腻腻的酱汁弄得衣袖里乃至腋下裤裆都是。
餐厅里满是他们叫嚣喝酒的声音,他们甚至在叫嚷着叫几个流莺进来陪酒,更有打闹将水酒弄的墙上、地毯上,乃至弥赛拉画像上到处都是的。
这自然是汤利一伙人在享受胜利的果实。
至于其他发动暴动的难民们,汤利则大发善心,开了粮仓,给他们所有人都发了足足能吃两天的发霉旧黑面包。
和先前吃不饱相比,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结果连个下跪道谢都没,实在让他觉得委屈。
照汤利看来,本该只给那些攻打修道院中出力的人,剩余的人饿死便饿死了。
要不是马德兰和那个狗屁骑士长丹吉强行要求,他们才不会把这些珍贵的粮食发给难民呢。
汤利先前便是一个无赖走私客,靠的就是走私粮食和奴隶到黑蛇湾,这才与秘党搭上线。
这些粮食,等洪水结束后,不管是走私还是直接发卖,都值好大一笔钱。
结果,白花花的粮食就这么发给了穷人,造孽啊。
坐在首位,汤利向着一旁的奇尔维斯问道:“咳嗯,天选者殿下怎么样了?”
奇尔维斯应道:“看过了,是魔女病,算是咱们秘党的老毛病了。”
所谓的魔女病或者魔女诅咒,就是当某些人在魔女身边待久了之后,大量接触到了其血液、汗液或皮屑,就会感染发高烧和起疹子。
不少秘党在接触魔女时没注意,都会感染这种病。
感染魔女病之后,大部分人都会死亡,只有小部分人能存活,他们一般都会变成魔女眷属。
绝大多数的巫师都有魔女眷属的血统,他们能够使用魔法大部分都是靠血统。
汤利扭头看向一旁的格兰普文:“那个魔女嘉莉还有那位呃,让娜,都安排了?”
“嘶。”奇尔维斯抢过了话头,“那嘉莉阁下似乎是被圣水灌疯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
“哦哦哦。”汤利松了一口气,“太可怜了,另一名让娜阁下呢?”
格兰普文点点头:“都安排在了最好的房间,不过让娜将天选者殿下弄到她房间里去了,这两天俩人都在一起睡的。”
“日他山羊的,我说怎么会得魔女病,原来是日了魔女啊。”
“这圣孙日圣女,劫难更几许啊。”
“满嘴顺口溜,你要当教士啊?”
“圣孙又是什么?”听着几个手下的讨论,汤利一脸的问号。
格兰普文连忙将他从杰什卡以及勒内、杜瓦隆口中霍恩的事迹讲了一遍,顺带还拿出了从霍恩口袋中发现的证明。
一共有六张,不过其中五张都在这场“王对王”的精彩决斗中被淋湿磨烂了,只有一张若安党的证明还勉强能看。
听完格兰普文的讲述,汤利嘴中忍不住啧啧。
还得是若安党啊,砍头这么狠的活都敢整啊。
再看看自己,最多也就咬咬火把,根本没得比。
怪不得人家都能当秘党高层,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呢。
“这件事先不提,咱们还是先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格兰普文有些焦急地说道。
一说这个,汤利就头疼。
本来按照原计划,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将马德兰推成千河谷主教或教皇了。
可有了霍恩这个高配版,外加这两天到处传的复活传说,人们哪肯认马德兰为千河谷教皇啊。
但这样的话,霍恩就得顶黑锅了。
这群高层秘党分子,都是让别人替他们背黑锅,哪儿有自己背黑锅的时候?
到时候追究起来,这几位都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这位爷可得安排好啊。
尽管汤利常常以秘党自居,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外围的外围,哪儿见过有魔女护卫的高层秘党。
虽然这位爷没几天好活,但这要是伺候好了,死前留封信美言两句,那好处不得大大地有啊。
汤利太想进步了,他还准备退休了去黑蛇湾养老呢。
黑蛇湾这地方潮湿多雨,毒蛇猛兽魔物众多,可却不怕被领主以及教会吞并财产啊。
魔物毒,还能比领主老爷毒不成?
在这方面,秘党可比教会信誉好太多了。
格兰普文说完这句话,整个抄写室大厅内便安静下来,只有尴尬的呼吸声。
汤利不说话,其余的人都不说话,大家的心思都清楚,谁都不愿当出头鸟,不然,被记恨了怎么办?
见无人说话,思虑良久,格兰普文还是一拍大腿站了出来。
“现如今,老法子大约是不管用了,要不,咱们干脆便推那位霍恩老爷当教皇得了。”
在格兰普文看来,反正这小子得了魔女病,活不了几天了。
“好!”汤利眼睛一亮,这缺顶包的不就来了,“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全权由你来办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格兰普文傻眼了,他就像第一次认识汤利一样看着他。
“小格兰普文啊。”汤利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你提出的这个想法,你应该是对这个最熟悉的人,交给你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格兰普文叫屈道:“可是我一个人哪儿能干了所有事呢?”
“你的这个事啊,我们不是说要你怎么样,没有说啊,没有任何一件事说,一定给你怎么怎么样了,是吧?事在人为嘛,你不干怎么知道自己干不了?”
“是啊,是啊,我们呢,就给你打打下手,顶多就是提提建议。”
望着这群嘴角上翘的老狐狸,格兰普文没有一点办法,他妻子的病全靠那些魔法撑着,要不然他哪里愿意加入秘党呢?
“好。”顶着突突直跳的青筋,格兰普文应了下来,“那我请各位给我提个建议?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有人想要让霍恩殿下当教皇,怎么让他同意呢?
总不能强迫他吧,他身边还有一名战斗力离谱的魔女在护卫呢。”
原先他们的意图是,用古老的选举法以及马德兰本人犹豫不决的性格,先用亲友恩义给他架上去,让他不好拒绝。
他一拒绝那就是撕破脸皮,到时候直接用强硬手段即可。
可目标换成了霍恩后,他们惊奇地发现,以上手段好像都不管用了,那该怎么办呢?
到了这时,先前沉默的奇尔维斯目露精光,他轻咳一声,用沙哑的嗓子说道: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个想,咳嗯,不不不,是假如有个人有这样一个计策,你们知道圣孙子殿下,来自一个叫红磨坊村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