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细密的月光穿过洞窟密林,窥视着这座坐落在密林间的小村庄。
塔塔村与别处普通村庄是不同的,它坐落在洞窟密林的外围,高耸的赤松和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
灰绿色的陡峭屋顶和赤松融为一体,到了黑夜除非点灯,否则还真看不清塔塔村的形状。
与往日安宁的村庄不同,今日的塔塔村灯火通明。
在群聚的火把和油灯间,一辆辆驴车和马车被人群裹着缓缓向前。
赶车的,抱羊羔的,背箱子的,挑丝绸的,扛麻袋的,他们每走一步,都有几枚亮闪闪的银币从包裹间滚落,消失在草丛灌木中。
在他们身后的塔塔村,却隐隐有着血液与尸体的恶臭。
“你把剩余的人都杀了?”格鲁什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们先前帮着咱们的,你……”
“杀了就杀了。”给马儿喂着草料,德福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打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
要不是我当时果断把那救世军的修士杀了,恐怕他们早就喊来了黑皮狗杀咱们了。”
“怎么能这么武断呢?”格鲁什绕到德福特面前,“他们帮咱们种地卖货,没功劳有苦劳啊……”
“我又不是没给他们机会!”德福特比格鲁什逼问得烦了,将手中的草料重重砸入水槽中。
“我问了他们了――你们是想跟我走,还是想留啊?他们自己选的留……那就别怪我了!”
格鲁什一时间沉默下来,看着眼前这个肥壮的男子,他居然有些恍惚。
他七岁被奴隶贩子抓走时,德福特还是个老实憨厚的开朗青年,常常带着他们去打猎。
等他十七岁逃回来时,他第一眼甚至认不出这满脸横肉的人是谁。
他至今未能明白,当初那个老实憨厚的德福特大哥,到底是怎么变成眼前这副样子的。
“格鲁什,我知道你和他们有感情,但他们是林子外的人,只有咱们这些洞窟里的老兄弟才可信。”
“我在外面待了十年,也是林子外的人了……”格鲁什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邻居朋友,木然地说道。
当年他们的父辈从暗无天日的洞窟里逃出来时,是这些林中之民接纳了他们。
可如今,当初那群林中之民,不是沦为了他们的奴隶牛马就是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强盗土匪。
“你要怪,就去怪救世军好了,要不是他们,我们何必逃跑?”德福特拽着缰绳,将战马牵出马厩。
逃跑是这些土匪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他们的外围的岗哨不是被契卡就是被黑帽军拔掉了。
再不走,黑帽军都要站到他们脸上了。
八个岗哨啊,足足八岗哨,只逃回来两个人。
想起那个神秘的笛子,德福特脸上都不免露出忌惮的神情。
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的杂思抛之脑后,格鲁什冰冷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叫人去金河乡求援了,南边的伊贝骑士肯定愿意来帮忙。”德福特咬着牙道,“既然撕破脸了,咱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布莱克斯卡从小道出去劫掠了,只扰不抢,叫他们疲于奔命。
咱们就在密林和洞窟里陪他们玩命,有本事跟咱们一样钻洞窟啊。
他们的粮食不多了,就算玩不死他们,都能耗死他们。
该死的,二十年前才从洞窟里逃出来,现在又要逃回去了。”
德福特回首望了一眼皎白的月色,等着吧,我迟早能回来!
…………
“军团长,那个盖着黑布的马车里到底装了什么啊?带着它,走起路跟蜗牛似的。”
“叫你拉,你就拉,我问过冕下了,说是以后要用的神奇妙妙工具。”
打发走了来询问的师队长,朱尔丹扬起脑袋,看着在艾尔古道上前行的黑帽军团。
按照《战争修士圣典-军官篇》所规定的行军阵型,以五列纵队前进。
两个圣铳师在前,两个圣铳师在后,中间是六个长枪师。
在贞德堡之战结束后,由于圣眷者数量大幅增加,所以圣铳手与长枪手的比例由原先的1:4达到了惊人的2:3。
根据霍恩和杰什卡等人的计算,这个比例在刺刀列装前,还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
在蜿蜒的古道两侧,除了稀疏的灌木丛,便是如波浪般起伏连绵的丘陵。
这些丘陵相对高度都不会超过一百米,时不时就能看到裸露的岩石山壁。
在布满苔藓和地衣的岩石山壁之间,其余的丘陵却又被绿油油的赤松、栗树和白杨填满。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朱尔丹掏出怀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四点半。
这种精细机械的怀表,只有秋暮岛的机械宫车床能产出。
到目前为止,只有二十多只,全部都分配给了各级军官和主教们了。
“好了,还有几百步就到宿营地了,加加油。”朱尔丹朝着身后的战争修士们喊道。
“一小时前你就说只剩几百步了……”
这些战争修士们口中嘟囔着,还是加紧的步伐,赶着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扎营。
这一走又是半个小时,他们才终于停下,可他们其实还没到宿营地。
“怎么回事?”从马背上站起,朱尔丹朝着前方眺望。
朱尔丹等着前面的莫姆里军团长到来,才知道居然是被巨木和大块岩石拦住了去路。
“是那些土匪放的吗?”朱尔丹朝莫姆里问道。
莫姆里眨眼道:“应该就是他们放的,要移开却还要费不少功夫。”
“那要不先在这扎营吧,等明天光线好了再移开,否则队形乱了又是夜战,对咱们不利啊。”朱尔丹劝说道。
“我派人在附近搜查过了,没找到有土匪的踪迹,应该是早跑了。”诺斯骑士首领缪拉这个时候才骑着马过来。
“咱们走了一天了,先休息吧。”
三位主官达成一致,战争修士们便开始原地竖起帐篷,并开始砍伐外围的灌木与小树林。
在傍晚摇动的夜风中,一顶顶帐篷和一缕缕炊烟在林间空地中升起。
斥候探子们拿上干粮和帆布睡袋,四散而去,在营地周边扎下了暗哨。
食棚中的勤务兵搅动着大锅,将黏糊糊的米果粥和咸鱼递到领饭的战争修士们手上。
黑帽军是按师,即五十人一组来开火做饭。
按照目前霍恩亲自设定的菜单,每名战争修士每天3磅主食,3盎司的肉,1盎司的菜。
训练时的肉和菜和炖肉和卷心菜汤,如果在外作战的话,肉食和蔬菜就变成了咸鱼和腌菜。
但就这天天吃肉的生活水平,能把那些乡民们馋得在家团团转。
“呜呜呜――”
朱尔丹才捧起米果粥,黑灰色的夜云下便传来了尖锐的号角声。
战争修士们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纷纷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眺望。
把米果粥倒回了锅里,朱尔丹丢掉木碗,抽出腰间的武装剑,便朝着营地中的地势较高的区域跑去。
拿起望镜,在被黑影包裹的视野中,朱尔丹看到一个哨探站在山坡上。
他一边吹动号角,一边焦急地朝着这边挥舞火把。
火把在摇动中,照亮了跃起的战马,嘶鸣声、战吼声与号角声融为一体。
马背上肥壮的男子大吼一声,借着战马前冲的速度,手中的弯刀幻影般劈向哨探的脖子。
雪亮的刀光丝滑地飞过,一颗人头飞起,血肉模糊的颈部断口喷出大红鲜血。
哨探无头的尸体沿着山坡一路滚下,随着肥壮男子一同冲锋。
跟在肥壮男子背后,数百名骑着马的土匪发出诡异的嚎叫,越过了山坡和尸体,直直朝着营地冲来。
“怎么这么近了才吹号,外围的哨探干什么吃的!”
朱尔丹算是个好脾气的,可看到这副场景还是忍不住地骂娘。
“快,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