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小心――”
穆萨克才走出帐篷,便感觉到左胸一痛,整个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左倾斜。
爆开的血雾从穆萨克左胸升起,哪怕他传来锁子内甲,但面色还是瞬间铁青起来。
周围的护卫们马上举起了圆盾,将穆萨克护在了身下。
“让开,你让开,不要遮挡视线。”
搀扶着站起,穆萨克环视四周,天空降下的冷雨都要流到他的心脏上了。
眼前的营地到处都是厮杀的场景,骑着战马的兽化人骠骑兵小队在营地中来回奔驰。
一具具没来得及穿戴盔甲的骑士和卫兵在支援和奔跑中被一道道残影掠过,血箭便会跟着从脖子上射出。
“这叫炸营,你管这叫炸营?”
穆萨克忍不住大叫起来。
和马泰伯爵通宵玩乐不同,穆萨克向来自律,准时准点睡觉,可就在他睡得正香之时,却忽然有侍从告诉他炸营了。
只是起床一看,却根本不是如此。
兽化人骠骑兵们正四散开去,不断地敲锣打鼓,踩踏帐篷,点燃粮草。
他们抽出了悬挂着的军刀,弯曲狭长的刀身划破了空气,精准地切入了慌张无措的骑士和卫兵们的躯体之中。
与帝国常用的骑士剑不同,这种特殊的马刀在骑兵作战时更适合进行劈砍动作。
在高速移动时,弯曲的形状更有利于拖割。
在劈砍过程中,这种设计不会因为直线刺击而卡住,减少了骑兵劈砍时对自己手腕的反作用力。
偶尔有穿戴整齐的骑士们,还没来得及聚集在一起形成战阵,便是圣铳骑兵们一拥而上。
在砰砰之声和战马的悲鸣声中,还没开始反击,就被摁倒在地。
整个营地内乱成了一锅粥。
“这哪儿是炸营,这分明是被夜袭了啊!”穆萨克寒声怒斥道。
“穆萨克阁下,那我们该怎么办?”
“叫上剩余能战的骑士,我们去格蒂山和蒂罗尔会合!”穆萨克咬着牙,当机立断地下达了指令。
目前整个营地都炸营了,有些骑士甚至在睡梦中就被割下了脑袋。
黑灯瞎火的,又是雨夜,根本没法建立起有效的联系,那就无法建立有效的指挥,留在这没有任何意义。
“一定的谢西顿那老家伙偷偷放开了一角,故意让他们进来的。”朝着马厩方向跑去,穆萨克还是寒声低骂。
如果不是谢西顿这个老混蛋,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就算有那个闪电魔女,一路从另一边杀过来都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因为这样的话,报信的骑士们早该到了,他们不可能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营地附近。
就因为和自己有点小小的私仇,结果把米扎姆阁下的任务给搅黄了,这谢西顿太不识大体了。
其实穆萨克伯爵对骑兵奇袭速度的预估是建立在两点上的,第一点就是天气。
在这种雨夜,本就不适合骑兵进行突击,就不怕看不清路或马蹄打滑从马背上掉下来吗?
但这个问题对于圣铳骑兵来说却不是大问题。
让娜看清地面不要太简单,甚至还能时不时用闪电照亮前路来引路。
至于圣铳骑兵们,他们全是圣眷者,多余的圣力用来驱动荧石照亮光芒完全不成问题。
火把怕雨水,难不成荧石也怕雨水吗?
第二点就是夺下一座营地后再启程的问题,以正常的速度,一晚上打下两个营地就不错了,怎么着都不会打到偏后方的穆萨克营地的。
这是因为在夺下一座营地后,骑士们是必定要抢夺财货的。
但和穆萨克伯爵计算的不同,圣铳骑兵在攻下一座营地之后,是不抢财货的。
或者说,由于实行的是集体功模式,而且霍恩不惜影响救世军政府运行,都要把优良的会计投入军队当文书。
战争获得的战利品和财货会在战后一五一十地下放,圣铳骑兵们完全不用去抢夺财货。
做到了前两点,就抵消了湿滑泥泞地面带来的速度影响。
这就导致圣女的骑兵们比马泰伯爵的逃兵晚出发,居然比他们还要早到。
“不识大体的谢西顿。”穆萨克按着流血的伤口,勉强爬上马鞍,“等着吧,我要告到飞流堡,我要告到圣座,我要告到圣座!”
在穆萨克的组织下,一支三十余人的骑士小分队偷偷摸摸地朝着蒂罗尔营地的方向飞奔而去。
只是还没跑几步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从侧方响起。
马蹄踏飞泥水,闪电照亮了一切。
穆萨克马队的侧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支骑兵小队,直直地朝着他们杀来。
领头的就是那个闪电魔女,她平举手中的泛着金光的旗枪,随着跃动的黑马不断起伏。
“怎么办?”
“不要恋战!我们转向!”穆萨克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回应道。
从天空鸟瞰下去,两支马队,一支向左回旋,一支向右回旋。
几秒后,向右回旋的马队直直地杀入了穆萨克马队的队尾。
雷电像是闪着白光的带子,在马队中急行跳跃,灼烧马匹和马背上全副武装的骑士们。
皮肤卷曲,露出粉红色的血肉,淡黄的脓液和鲜血在骑士们的躯体上流淌。
身边的骑士们一个个被电翻,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从马背掉落,在地面砸起泥水。
都跑出去这么远了,可后面的魔女仍旧紧追不舍。
在身边的护卫在铅弹和闪电中减少得只剩十来个的时候,穆萨克忽然一咬牙,对着其他骑士喊道:“你们走,我殿后。”
“阁下,您……”
“快走,把消息通报出去,给马泰,给哈恩茨克,给蒂罗尔,这些圣铳骑兵敢来,就把他们围歼在这里!”
丢下这一句话,穆萨克带着两个扈从,便转过头朝着一马当先的让娜冲了过去。
三十米的距离,不过是一个恍惚双方就进入了最危险的交战区。
“魔鬼!”
“魔女!”
两声怒吼同时响起,铁甲的撞击声响彻耳畔。
接战的瞬间,天空中一道闪电亮起。
穆萨克不由自主地闭眼,可这对适应了闪电的让娜来说,这就是圣父在打火镰为她照路罢了。
“轰隆――”
炸雷的声响将穆萨克从迷茫中叫醒。
冰冷的触感从胸口传来,他低下头,看着胸口上下晃动的旗枪。
他两胸之间的软骨被扎得粉碎,闪电乘坐着水汽遍布了他的全身,让他几乎是动弹不得。
屁股底下马鞍的触感消失殆尽,穆萨克居然重温了多年来未曾体验的失重感。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没有封号的封号骑士一招便被戳穿了胸口,仰面摔在了地上。
至于冲过去的让娜则咬着牙,从肩膀上拔出了那根粘着血丝的骑枪。
穆萨克不愧是摸到了封号边的敕令骑士,她居然少见地被刺穿了左肩,鲜血顺着裂口一缕缕流下。
“穆萨克伯爵死了,穆萨克伯爵死了!”科莱博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其余的圣铳骑兵跟着大喊大叫。
这本来只是圣铳骑兵在喊,最后顽固抵抗的卫兵与骑士们打眼一看,穆萨克的战马上空无一人。
地面满是横七竖八抽搐哀嚎的骑士们,到处都是烧杀的兽化人骠骑兵。
穆萨克伯爵真死了?那还打什么啊!
“穆萨克伯爵死了,快逃啊。”
“快逃快逃,我们败了!”
卫兵和骑士们颇具创意地在穆萨克伯爵死了之后添加了一句快逃啊,充分体现了信民群众的文学创造性。
在口号所到之处,卫兵们纷纷丢弃武器逃跑,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卫兵和骑士。
有些人藏在了茅坑中,有些人爬到了树上,有些人甚至慌不择路,跳入了涨水的河流中。
骠骑兵们欢呼着,开始四处追逐这些逃跑的卫兵与骑士。
驱马来到老骑士面前,让娜伸手握住了她那柄被穆萨克一起带下马的圣杯战旗旗枪。
她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
一股一股带着胃酸的鲜血从喉咙中涌出,穆萨克两手爆出青筋,死死地握着让娜的旗枪枪杆。
“你别得意,咳咳咳――”被自己的鲜血呛到的穆萨克虚弱地怒吼道,“你们完了,敢深入到这里,你被四面包围了……”
“你有点幽默了。”让娜缓缓地转动枪杆,时不时散开旗枪时不时收紧旗枪,将穆萨克的内脏搅得一团糟。
不得不说,高阶骑士是真难杀,正常人早就死了或者痛晕过去了,穆萨克不仅神志清楚,甚至还能讲话。
“哈哈,哈哈哈哈。”尽管疼得话都说不全了,穆萨克仍旧阴狠地笑了起来,“我南边是马泰伯爵,东北的格蒂山有我的朋友蒂罗尔伯爵,西北边还有哈恩茨克骑士……
刚刚逃走的骑士们已经去通知他们了,你们被包围了,我死了,你们也逃不脱!”
听了穆萨克的话,让娜神色僵住了,她缓缓扭头:“科莱博!”
“怎么样?我还幽默吗?哈哈――哈哈――”穆萨克笑的鲜血都从鼻子里流出来了。
此时的科莱博骑着马奔来:“怎么了?”
让娜掏出了羊皮纸,指着上面的两个位置,忍不住笑地说道:“最后两个营地终于找到了,你立刻派骠骑兵去侦察这两个位置。”
“真的吗?”科莱博立刻惊喜地大叫起来,“太好了……我亲自带人去。”
“好,快去快回!”
“……啊?”原先正处于弥留之际的穆萨克,回光返照般地抬起了脑袋,睁大了双眼,“啊?!不,不,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