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指婚的节奏,霍廷正喝着茶顿住了,没想到看个戏还能把自己搭进去。
沈挽清也最不想跟他牵扯上,正要开口回绝,傅菀先急了,“祖母!此事哪能儿戏,不能因为她差点毁了名声就胡乱指婚。”
她羞怯的看面色冷沉的霍廷正,深觉他也不愿这门婚事,语气娇柔了些,“这也要两家商量商量才是啊。”
老太太想想此言有理,问霍廷正,“珩之觉得呢?”
霍廷正浅笑:“全凭老祖母和家中祖母做主。”
老太太颔首,这又看向跪在下面战战兢兢的两个婆子,厌烦抬手,“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出去,府里留不下这样鼓唇弄舌,欺主的人!”
这二人均年过四十,发卖了出去再寻不到宁远侯府这样的好人家,忙惊慌叩首,“老太太饶命,饶命啊老太太,我们好歹也服侍姨娘多年,这般出去,断是没了活路!”
见求助老太太无用,又转头扯住王姨娘的衣角,“姨娘说句话,帮帮老奴,老奴可都是为了姨娘好,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虽说邪祟的事是她放出去的,但眼下依然是没法再把沈挽清赶出去,王姨娘才刚被骂,也不想再牵扯其中。
拽出自己的衣角,把脸转向一边,叹了口气,“欸,我也想,可到底是太过仁善毁了你们,若我再帮你们,这不是叫人起疑心,再说是我故意挤兑表小姐。”
两个婆子傻眼了,什么叫起疑心,不就是你在屋里说昨夜和表小姐出去,回来就肚子痛,怕是冲撞了什么。
可到底没直言,亦没证据。
老太太这头发话,“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拉出去,在这惹人烦!”
几个小厮立马上前拉人,拽着往外去。
“姨娘!姨娘救我们!”
“老奴可是跟着姨娘身边多年,不能这般对我们啊!”
恰时传来极轻的二字,“慢着”
众人疑惑看向沈挽清,她施施然上前将两个小厮的手撒开,把两个婆子搀扶起,对老太太道:“她二人年纪大了,赶出去怕也活不成,不如就赏给挽清,留在院里干点杂活,就当行善积德。”
老太太诧异,“你当真不介意?”
沈挽清颔首,两个婆子忙不迭跪下叩首,“多谢表小姐救命之恩,多谢表小姐!”
“起来吧。”沈挽清搀扶着二人起身,“别说这些了,二位也是心急,办错了事,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又是千恩万谢才起了身,霍廷正看到这也疑惑了,这女人搞什么?
王姨娘不着痕迹冷笑了声,想卖好,收买她身边的人?看来这丫头不过如此,真是高看了她。
风波平息,众人稍坐了会,老太太乏了就散了人。
沈挽清辈分小走在最后面,霍廷正也起身往外去,然擦肩而过时,耳畔传来冷冽沉厚的声音,“留在府里妹妹真是屈才了。”
沈挽清脚下顿住,一时没听明白这是赞赏,还是调侃,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但这次她发现,霍廷正也没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冷,似乎不是故意针对她。
领着两个婆子出去,霜儿跟在沈挽清后面,忍不住提醒,“这两个老货真要带回去?要是有什么歹心怎么办?”
沈挽清没说话。
身后的婆子已没了方才在屋里那胆战心惊的样子,面色变得阴狠了些。
不过是个病丫头,能拿她们如何?
只要回了院子,她们照样还是这府里资历深厚的人,终有一日还会回到姨娘身边。
回到芜潇馆二人呆滞了。
“你们互扇吧,直到我满意为止。”沈挽清让霜儿搬了把椅子放在廊檐下坐着,指着二人道。
她现在是娇怜病弱表小姐,哪里有打人的力气。
拉过霜儿擦破了皮的手,她冷笑道:“怎么?把我的丫鬟伤成这样,想就这么了了?”
两个婆子哪里肯从,沈挽清猜到会这样,拢了拢身上的衣裳,“知道这衣裳是谁给我的吗?”
霍廷正给衣裳时,其中一个婆子在场,瞬间想起了那人那张冷肃狠厉的脸来,那样一个薄情的人竟会给一个姑娘送衣裳,二人关系难免引人遐想。
“想起来了?”沈挽清看着自己的指尖轻笑,“既知道,就该明白,今儿个老太太有意给我和珩之哥哥之婚,他也并未直接拒绝,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了吧?还仗着有王姨娘给你们撑腰吗?她现在还敢插手吗?”
“我是没力气管你们,但有人能管,要不要我把衣服的主人叫来?听闻珩之哥哥在朝为官,想必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你们可是想尝尝?”
既要借势,她也不得不叫得恶心些了。
婆子一想起上京关于霍廷正的传闻,吓得腿发颤面发白。
北镇抚司镇抚使,朝廷鹰犬,下了北镇抚司的大狱就别想出来了!
这是在府里那个男人有所收敛锋芒,若是在午夜,看到一身蟒服鸾带绣春刀的他,简直如阎王索命,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相比之下忽扇耳光似乎更好些。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像下定某种决心,闭上了眼,一咬牙抬手打在对方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庭院。
沈挽清只知霍廷正在朝为官,不知其官职,见其气质有武将之风,没想到他的名号竟如此管用,倒省了不少口舌。
“啪”“啪”“啪”的脆响不断传来,两个婆子一开始力度还很轻,想着应付了事。
没成想其中一婆子力度没控制好,另一个婆子直接急了,也用了力。
打到最后不知是为了打给沈挽清看,还是为了泄愤,直至二人双颊红肿,嘴角渗血,沈挽清都未喊停。
庭中,昨日刚送来的几个丫鬟看着都觉得自己脸疼,再没有早晨旁观者时的那种鄙夷目光,纷纷胆寒地往一旁缩去。
下一刻,几人就对上了沈挽清冷戾的目光。
“你们。”
纤纤玉手指来,丫鬟婆子仿若是孙猴子看到了佛祖五指山,因心虚,忙心头一凛站好。
天放晴,盛夏的日头爬上屋檐,沈挽清看了眼天色,“院子有几个蚂蚁洞,帮我把蚂蚁捉了吧。”
庭中众人长长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捉蚂蚁,表小姐还是心善的。
然这口气没松多久,就听沈挽清的声音轻轻柔柔传来,“不准捣毁蚁洞,但得把蚂蚁全捉了,要活捉。”
说罢她转身往屋里去,一面走一面骂道:“这群蚂蚁吃里扒外,我非把她们用针穿成串,挂在房檐下晾个三天三夜!”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是说蚂蚁,还是说她们呢?
只捉蚂蚁,不捣洞,那得抓到什么时候?
眼看着就要到正午,太阳正毒,如此一来非中暑不可。
就这样,伴随着“啪啪啪”的耳光声,一众丫鬟婆子顶着大日头,蹲在各个角落捉蚂蚁。
你说她惩治?可她只是叫人捉蚂蚁,你说她打人?可明明她都没动手。
相比于杀人的痛快,折磨才更生不如死。
沈挽清在屋里吃着茶,用着冰,悠闲地看着窗外。
她才不信阴狠歹毒之人会有什么悔改心。
四五十年养成的性格,怎么可能因为一朝一夕就感恩戴德?
放出府?太便宜这群恶狼了,人善被人欺,她就是要将这些人折磨到再也不敢对她放肆!
收回目光,她摩挲着刚换下来的衣裳。
这是霍廷正给她的,虽不知是何意,但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