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得不错,不知阁下何时说证据?”霍廷正指腹轻捻着翠绿饱满的葡萄,轻嗤道:“你可知我朝污蔑他人清白,刑罚一百杖?”
男子瑟缩了下,“我,我当然知道,霍大人是镇抚使嘛,那又如何?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随意拿人,你,你少恐吓我!”
他目光森然,望向那人,“恐吓?言清!”
“属下在。”
“记录在案。”霍廷正冷笑一声,将葡萄丢入口中,“本官还是头一次拿人需要案供,你有福了。”
言清很快拿来纸笔,他也是头一次拿人还要记录案供,以前哪次不是说绑就绑,毫无道理。
这次倒是为了这姑娘的清白,开了先例了。
锦衣卫介入,在场众人顿时肃然危坐,恨不得找个地缝遁走,垂着脑袋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皆很默契地后退半步。
不为别的,就怕顺手把他们也给办了,早知道方才走好了!
“跪着的!快从实交代!”言清冷喝道。
“是是是!”那男人骇得心虚,低着头不敢再看,“我,我确实和顾小姐两情相悦,那日离去时,我还送了她一枚定情信物!”
“那信物就在她头上!”
果真是这几枚簪子,沈挽清下意识摸向鬓发,是王姨娘送的出了问题?还是傅箐送的有问题?
还没弄懂男子究竟想做什么,她未拔下,泰然自若道:“我头上今日簪了许多簪子,不知你说的是哪个?”
“是,是……”男人倏然顿住了,他望着沈挽清头上的三枚簪子,细细看了半晌眼睛一亮,指道:“就是那个琉璃红珠簪!是我那日送给你的,你说很喜欢,要日日夜夜都戴着!”
竟是傅箐送的!
偏偏是她送的,若是王姨娘那院子里的众多奴仆都可作证,偏偏是傅箐的这枚,无人作证。
当时送她时,在场并无旁人,没想到,竟在这等着她。
可这是为什么?她与傅箐无冤无仇,更不曾起过任何冲突。
沈挽清对府内所有人都有防范之心,就单单轻信了温柔木讷的傅箐。
她稳住心神,盯着那人轻笑问:“这种琉璃珠钗品相不佳,到处都有得卖。”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霍廷正,“霍大人,这算不得证据吧?”
霍廷正撑着下颌,微微颔首,“算不得,继续。”
“继续!”言清瞪了那人一眼,“找个破簪子就说是定情信物,再不老实,立刻上刑罚!”
“我,我我送的这个簪子不一样!”那人提高了声音,似有意给自己壮胆,“我这枚簪子上镶嵌了一朵红梅,是四瓣花瓣!外面卖的红梅都是五瓣,不信,就把那簪子拿下来给大家看看,看看就一切明了!”
说完他长长松了口气。
红珠簪花上的红梅花瓣都是五瓣,只有私人订制才会出现其他数量的花瓣。
男人隔着如此远,就能看到簪花上小小的花瓣有几瓣,若非亲密之人如何得知?
二人的关系越发暧昧,惹人猜忌。
一旁有人开口,“顾姑娘?不介意的话把那簪子拿下来给诸位瞧瞧,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是啊顾姑娘,你别怕,我们来给老太太贺寿也是半个傅家人,自会给你撑腰,还你公道。”
“……”
沈挽清一时踌躇,毕竟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这簪子有几朵花瓣,她自己都没细看。
见她磨蹭,王姨娘嘴角勾起一抹窃喜,倏然看到对面的人起身,她笑容顿住。
在众人催促中,霍廷正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向沈挽清走去。
待沈挽清反应过来时,那人高大的身躯已停到身侧,挡住了半寸光线,平息了众人非议。
淡淡檀香划过她的面庞,停在头顶,霍廷正指腹轻捻着她鬓边的琉璃珠花,平声问:“你说的可是这枚?”
“是!”男人眼睛亮起,“就是这个!”
在众人屏气凝神中,霍廷正抽出珠钗攥在掌心,行至男子面前。
他居高临下,睇睨着那人,眼底暗波流动,“我且再问你,果真是四瓣?”
“是!就是四瓣,是我专门为顾姑娘定做的!”
“不多不少,果真四个?”
“就是四个!”男子笃定道。
霍廷正薄唇溢出轻笑,身躯微弯,凝着他问:“你可明白诏狱的一百杖与旁处不同,普通人二十杖就是极限,这一百杖下去,可是有来无回了。”
男子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硬着头皮笃定道:“大人莫要吓小人,小人不会记错,就是四瓣。”
他挑衅地看着霍廷正,猥琐笑道:“大人磨磨蹭蹭不想给大家看,莫不是想包庇她?大人有心包庇那也无妨,大不了这簪子就不看了,我一平头百姓,比不过你们这群权贵,就认了这不公。”
“左右诸位大人心知肚明,明日上京此事照样会传出去,那样一来顾小姐还是得嫁给我!”
说罢他猖獗地笑了起来,白得几十两,还能得到个大美人,做梦都要笑醒!
霍廷正薄唇勾笑,在他狠厉的目光中,缓慢摊开了掌心。
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那人脸色蓦地一会青一会白。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附着薄茧的掌心赫然躺着璀璨耀眼的琉璃珠钗,而上面镶嵌的三朵红梅花瓣尤为醒目。
那人疯了似的要抢,霍廷正立马收了手。
他站起身,在众人不远处展示这枚珠钗,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看得清上面的红梅。
哪里是四朵,分明是三朵!
那个赌徒在说谎!
“刁民!这纯属刁民!霍大人此人必须严惩!”
“对!我昨日还看到他在赌坊,我就说挽清姑娘那般姝色美人,怎会看上这样的贼人!”
“本官是一直都相信顾姑娘的,此等荒谬之事还用小姐自证?简直可笑至极!这种人连审都不用审!合该凌迟!”
“……”
沈挽清茫然不解,这珠钗上的红梅……真是三朵?
傅箐的簪子给错了?
她困惑的看向傅箐,见其眉心微不可及蹙了下转身离去。
“事宜查明,无需多言。”霍廷正寒声道:“言清把人绑了。”
他幽深的眼睛微弯,皮笑肉不笑对那失魂落魄的男子道:“你是个有福气的,这次本官亲自掌刑。”
言清上前将那男子按住,由衷赞叹,“能得到我家大人掌刑的人不多,你这辈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