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刚拐过一个弯,只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正是刚才逃脱治安员追捕与程川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他微微抬起头,露出被报童帽檐挡住的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珠盯着程川,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喂,兄弟,功夫不错嘛。刚才我都看到了,唰唰三下。”少年边说,边挥手模仿程川刚才的动作,“就把三个黑皮打倒在地。”
程川忽地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好奇,“你不赶紧逃命去,还敢躲在一旁偷看?不怕被治安员抓到?”
“嗨,就那三个黑皮,小爷我轻轻松松就能甩掉他们。我刚听你说,你第一次来自由城,”少年一拍自己挺起的胸膛,“这样吧,小爷我当你的向导,我可是自由城有名的小灵通,整个自由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人和事。”
“别一口一个小爷,你才多大啊。”程川粗略看去,面前这个少年身高大概只到自己的肩膀,长着一副稚嫩的脸庞。
“哟,别瞧不起人,我年纪不大,但也是混迹自由城十几年的老江湖了。”少年摘下报童帽,挠了挠他那如同鸡窝似的蓬乱头发,“英雄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
程川嘴角微微扬起,眼神中带有几分调侃,“好,老江湖,我叫程川,确实是第一次来自由城,人生地不熟,就雇你当我的向导吧。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看你年龄也不比我大几岁,我叫荆芥。”少年抬起右手,抹了一下鼻子,“那什么,提前说好啊,我每天的收费可不低的。”
“噢,钱我倒是不缺。”程川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百元钞票,“够么,不够还有。”
荆芥一撇嘴,似乎很看不上程川手里的钱,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镶着钻石的金边锦绸钱包,随意地晃了晃,钱包里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钱,谁没有啊。”荆芥说道。
程川淡淡说道,“那是你偷来的,你是个小偷。”
一听到偷字,荆芥忽地脸色一变,双颊微红,瞪大眼睛愤愤道:“我不是小偷!那些狗屁的达官显贵才是小偷大盗,他们把本来属于我们的钱财都掠夺到自己的腰包里,我这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沿着自由江看看,看看一边是上层贵族在洋楼里吃喝享乐,一边是路边跪地乞讨的乞丐,还有那些在码头、火车站往来奔波的苦力、车夫,他们拼死干活,一天才落得几个铜板。”
荆芥越说越激动,双手上下挥舞,语调激昂。
“那些上流人士呢,他们什么时候干过一天的活儿,整天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活得像个废物!只知享乐不事劳动的猪猡!他们还有脸指责我们不努力,所以才不能过上他们那样的奢侈生活。我呸!”
程川顿时收起刚才戏谑的态度,正色诚恳道:“我错了,不该说你是小偷,我向你道歉。”
荆芥这时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有点多,连忙挥挥手,笑道:“嗨,没事,反正他们那些人总是给我扣上小偷、盗贼的帽子,我对他们的谩骂倒是无所谓,但是普通人对我产生了误解,我必须得解释,否则我就太冤了。”
“可是大多数人往往没有自己的想法,只会听信上层人的话,真的把你当成小偷。”程川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是啊……”荆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他忽地又看向程川,乌黑的眼珠亮着光,“听你说的话,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个坏人,咱俩能说到一块去。”
“噢?那坏人应该是什么样?”程川好奇问道。
荆芥咬着牙,恶狠狠说道:“坏人,就是那些自由城的上层人,以及为他们说话、办事的人。三哥说,我们的敌人就是他们。”
“嗯,这倒是。”程川摩挲着下巴,思索道:“我肯定不属于坏人的一列。”
“这就对了。我们都是好人,天下好人是一家。”荆芥说罢,笑呵呵走来,“走吧,你现在想去哪,我给你带路。”
程川笑着说道:“你刚才还说收费不低,又看不上我拿出来的钱,那你到底想从我这要什么呢?”
荆芥挠了挠头,又将手上的报童帽扣在杂乱的头发上,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想让你教我几招武功,我想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客,不像现在,只能被黑皮追着逃跑。”
程川面带温和的笑意,“行,我答应你,教你一些武功。”
听到程川这么说,荆芥高兴得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当即蹿到程川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程川看到荆芥忽然要跪拜自己,哭笑不得,荆芥刚想低头磕在地上,可却怎么也磕不下去,仿佛是有一团无形的力量托住了自己的脑袋。
荆芥疑惑地抬起头,“师父……”
“我什么时候同意收你为徒了,而且我们那也不兴这一套了,除了说相声的……”程川笑道,一挥手,“起来吧。”
“相声……那是什么?”荆芥听不懂程川所说的相声是何意,但是也知道程川没答应自己,于是也不起,仍旧跪着,弯腰就要再磕头,“求师父收我为徒。”
荆芥的头还没碰到地,又是遇上了刚才的无形力量,慢慢将他的头连带着腰抬了起来。“这……”荆芥顿感惊奇,瞪大了眼睛看向程川。
程川挥了挥手,外放出精神力,笼罩住荆芥的身体,将他凭空从地上托了起来。
眼看着自己悬空而起,荆芥心中大惊,“师父竟有如此神力,我在武馆内都没听说过有哪个武师能做到。”
荆芥的弯曲双腿不受自己控制地直立起来,随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荆芥再想跪,那股无形的力量抵住他的膝盖,令他难以下弯。
“好了,我已经答应教你武功,你就放心吧,你也不用搞这种拜师的形式。既然你从我这学了武功,就是我的学生了。”
“是,多谢师父!”荆芥激动道。
程川也懒得纠正荆芥的称呼,荆芥喜欢叫师父那就任他叫,程川只当荆芥是跟自己学武的学生。
荆芥脸上挂着笑容,站在程川身旁,眼珠一转,忽地说道:“既然师父在自由城没亲没故,不如省了住在人多嘈杂的旅馆,到我家暂住罢,我家只有年迈的奶奶在,别无他人,这样也方便我跟在师父身边学武。”
程川没想到这个少年的父母早亡,全靠奶奶一人拉扯长大,犹豫道:“去你家,会不会有些打扰。”
“不会不会!我奶奶待人可好了,而且我家在江北区也是独门独院,师父就放心住吧。”
面对荆芥盛情相邀,程川思索片刻,觉得也无不妥,于是同意了下来。
在荆芥的带领下,两人花了2块钱乘坐有轨电车来到江边渡口,再乘轮渡跨过自由江,从江南区来到了江北区。
江北区除了沿江一岸有些豪华的建筑外,越往里走,皆是普通的民房,更远处还有大片麦田和低矮的山峦,一派田野乡村景象,和江对岸繁华的江南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程川与荆芥在江北区一路穿街过巷,不多时,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路牌上写着“镜花里街道”五个字。
“我家快到了。”荆芥说着,带着程川沿着镜花里街道往里走,在一处民居院房前停下。
院门旁的青砖墙上钉有一张手掌大小的长方形铁牌,蓝底白字,上面写着“镜花里882号。”
“就是这。”荆芥笑道,踏步向前。院门微微向里敞开,荆芥一把推开院门,朝院里喊道:“奶奶,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