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瞬,她才明白,她对谢景懿的判断失误了。
那日看到他在冯婉璐面前那般护着萧涵,她以为他真的如同她所想的,与护短的永宁帝一般,家人会是永远的软肋。
却不想,他竟然可以如此轻易的舍弃萧涵。
这个人,比想象中的可怕。
...想来,那日他应当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是在演戏了。
而之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对谢云祁的恐惧,也是演戏。
沈觅在边关长大,也算是头一遭扯进长安的这些权利斗争中。
她只知道谢云祁看似轻松地便料理了豫王,却忽略了豫王本身斗了数年还未见胜负的太子的可怕。
她的底牌,被抽走了不止一张。
沈觅垂眸思索片刻,望向谢景懿,“太子殿下便知道,我们手中的证据不足以扳倒你?”
谢景懿似是毫不在意,“高川的血书,宋槐的家人...你们还有什么证据,四弟的哭诉?”
沈觅沉默了。
“阿雨,你大概不知道,那年父皇想让你做我的太子妃,其实是我自己求的。可惜...可惜你即便与四弟决裂,也终究不愿意做我的枕边人。你及笄那一年,我没在秋猎的时候看到你,其实很难过啊。小时候看着你和四弟在御花园玩耍...坦白地说,我很羡慕。”谢景懿突然叹了口气,“阿雨,从小心悦你的,不止四弟一个人。”
沈觅讥讽地笑了一声,目光直直的望向谢景懿,“若说之前还觉得你会有情义也罢,你方才才告诉我你连你结发的妻子都可以舍弃,便也没有必要在我这里装深情了吧。”
江聿珩已经做过表演深情试图掌控她的举动,谢景懿再如此,实在是愚蠢了。
这些男人,以为所有女人都是恋爱脑,那么容易操控吗?
谢景懿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是与不是,到你做太子妃那一日就知道了。”
沈觅笑着摇头,“那么,若是我答应,太子殿下要如何履行承诺?”
...
一个时辰后,沈觅步出东府的脚步是沉重的。
上了马车与顾昀汇合,往顾府方向行了几步,便听到身后的长街上,传来整齐划一的行军之声。
沈觅掀开帘子往后看去,还好,太子妃带着如月回来了。
-----------------
又隔日的清晨,沈觅易容成如月的样子,趁着太子去上朝,说是顾府来给砚大小姐送些日常用品,进了东府见到如月。
进了厢房,沈觅转身关了门,迅速道,“如月,我们换衣服。”
如月并不迟疑,开始解衣服上的带子。
沈觅一直知道她是个聪明的,不会纠结于沈觅换了她会不会无法脱身什么的,没有令人头疼的“自我牺牲”情结,而是可以准确地执行每一个需要她去执行的动作。
如月一边解衣带一边说,“阿姐消失了这几天,没有受伤什么的吧?”
沈觅接过如月换下的衣裙穿在身上,“没有,你放心,一切顺利。等你今日平安到了顾府,入了夜我便潜出去,你放心。”
她说着,擦掉了自己脸上如月的易容,开始往“砚漓”的方向化。
如月一边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最近在庄子上发生的事情,也穿好了沈觅来的时候穿的丫鬟装,此刻擦掉了脸上的易容,恢复了如月的样子。
沈觅将她的话一一记下,便催促着她趁着太子没有回来,赶紧回了顾府。
还有大半日的时间,虽然如月快速地给她过了最近十日发生的事情,但是她终究还是怕出纰漏,便假借着来月事身子不适,在厢房里躲了半日。
萧涵来看过她一回,送了汤药和点心,叮嘱了她好好休息便走了。
待入夜,听着动静,府内的丫鬟小厮去正屋伺候用膳了,沈觅换了夜行衣,偷偷地用之前复制的钥匙开了门溜进了谢景懿的书房。
昨日她与谢景懿的对话中,她试探出来了,谢景懿手里有她和谢云祁不曾掌握的萧振江与北戎人联系的证据。
原来,萧家之所以隐藏在背后,是被谢景懿当做一条暗线在使。
萧家看似明里暗里都不曾有过支持谢景懿的手笔,其实是在背地里演着被大胤皇权舍弃的形象,从而好私下联系西楚与北戎,假意投诚,实则利用他们去排除异己。
比如说,不想介入皇权斗争,故而并未站在谢景懿一方的沈觅父兄。
再比如说,本来就被谢景懿视为劲敌,带兵驻守西境的谢云祁。
那么,不管此次是否能够撼动谢景懿的地位,若是能真的扳倒萧家,于沈觅与谢云祁而言,于大胤未来边关的和平,都是有益的。
她的底牌是被抽走了几张,但是,她还没有输。
谢景懿的书房文书繁多,沈觅小心翼翼地翻了很久,终于在一摞扬州怀英桥文书下的暗格里,找到了萧振江与北戎人联系的信函。
里面写得清清楚楚,首战之时,将会有人赠上沈家军详细的战略方针。
沈觅将那几封书信揣进怀里,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浑身颤抖起来。
父兄一生戎马,镇守边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保家卫国,守护一方百姓。
却被这些在京城中玩弄权势之人害得命丧黄泉。
天理何在!
许久,沈觅平复好心情,正准备溜出去,便听见两个东府下人一边说话一边站到了书房门口。
“...听说卢尚书想把次女卢清泙嫁给咱们太子爷做侧妃呢。”
“不是吧,卢尚书那么清高的,能甘心让女儿做侧妃?”
沈觅没去注意他们的闲聊,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望出去。
主屋那边的晚膳已经结束了,谢景懿走在萧涵身边,往书房这边来了。
沈觅心里沉了沉,本来是打算从花厅一侧的假山翻过去的,这下怕是不行了。
她咬了咬唇,从书房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
这侧是后院,没有点灯也没有下人守着。
墙边有一棵参天的树,刚好可以供她翻墙出去。
只是...树下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是如月说的萧涵养的那只京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