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渣滓

“呵……”躺在地上的三波丽花嘴里含着血，对着富良太志露出了一个满怀深意的笑容。

“隐藏啊……我倒是也想啊……”三波丽花咳嗽了两声，眼睛已经半眯上，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玫瑰。

也许是感知到自己体力（生命）的流逝，她原先急迫地想要把这些搜查官们通通杀掉的急躁念头也化为了“释然”一笑。

她并没有真的释然，而是对自己已经做不到想做的事的自嘲，也有对她身为喰种无法被人类了解的痛苦。

她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向有马贵将，准确来说是看向他的脸，哪怕她现在已经视线模糊，也能看见从他脸上正缓缓下坠的血珠。

“呐……有马君……”她的声音很轻：“你在最后那时候犹豫了吧……？否则我也不可能伤到你啊……”

有马贵将的目光被眼镜的反光遮住，他低下头再次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看着手上的血液愣愣出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喰种伤到。

三波丽花说的没错，在最后和樱井一同下手时，他犹豫了一瞬，因此被三波丽花反抗时挥舞的赫子伤到脸颊。

也正因为自己的犹豫，他并没有选择伤及三波丽花的赫包，而是直接在她腹部开了道口子。

不过……有马知道樱井也是这样做的，他完全有机会用“幸村”将三波丽花拦腰截断，却没有那样做。

至于原因是什么……有马贵将相信他和自己内心的理由是一样的。

在最后出手的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是搜查官，天生与喰种是相互对立的两个阵营，这种从道德层面的约束让两个人完全说不出他们此时真实的想法。

可两人也都想到了，喰种与搜查官的对立是人为造成的，是属于ccg的理念，并不是从这个世界诞生后就存在的客观事实，但目前两人却无法挣脱ccg，准确来说是和修的束缚。

身为半人类的他们，拥有着人类与喰种两种血脉，却要为了和修这样一个喰种家族跑进ccg这样的一个人类机构中去帮忙猎杀喰种。

他们的背景似乎不仅混乱，而且还不讲逻辑。

三波丽花见到两人沉默的样子也大概知道他们在顾忌些什么，她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缓缓讲述道：“我啊……最喜欢学校了……”

“我很想……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玩耍，念书……人类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可是……”三波丽花的话锋一转，把视线转到了那个正不知所措的富良太志身上。

“像富良君的朋友们那样的暴走族……他们拥有我没有的东西……自由，幸福，单纯……却不好好珍惜……肆意地扔掉那些对于我来说弥足珍贵的东西……”

三波丽花咳嗽了两声，声音更加虚弱，不过她身前的伤势倒是在慢慢愈合，身下血液流动的速度变慢。

“我恨……”她说出了从前富良太志认为不可能从三波丽花这样的女孩子口中听到的话语：“我恨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模样……一点也不懂得满足的模样真是看了就让人恼火……”

“所以……为了泄恨……我就出手帮忙……杀掉那些反正对这个世界来说没有一点用的渣滓……”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还多出来一股嘲讽的意味，似乎是在对那些她想要杀掉的人表达她的临终看法。

富良太志咬咬牙，眼泪止不住地流出：“……那些人也许真如你所说，是这个世界不需要的渣滓，但是他们毕竟也是人，对某人来说都是相当重要的人。”

“你害得那些人的家庭破碎，害得十三区的人对喰种恐惧万分……”

他眼睛瞪大：“三波……肆意剥夺他人性命的你……再怎么想成为人类……再怎么像人类……这样的做法也不是人类啊……！”

富良太志为了不让自己的话语因为哭泣变形，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楼层中回响，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其中蕴含的悲愤与绝望几乎都要冲破言语的形式化为实质。

也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高中生，心理上的接受能力完全没有从“庭”中出来的几人高，与一只喰种相处共事这么久，现在他还能认真分析喰种与人类的关系已经算是够理智的了。

漆黑的天空仿佛有着什么魔力，将一种纯粹的压抑感传到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都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这样复杂又矛盾的对立关系，真的是这两个种族会永远面对的事情吗？

三波丽花冷笑连连，语气中的不屑不断捶打着富良太志的内心：“你也明明只是在装清高而已……在这里道德绑架我这么一只喰种……”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众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起身扑向富良太志。

众人原本都沉浸在自己的立场究竟该如何去从的迷茫之中，根本就没有想到三波丽花竟然还有力气想要垂死挣扎。

当然，几人中的良从来没有困惑过关于自己立场的事，在他看来和自己站在同一方的始终只有艾特这么一个人，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也都是为了她。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小队中的这么几个人也开始对自己的立场不坚定了，正恰恰是他想要进入“白日庭”中看到的事情。

“庭”中的大家，虽然对和修的忠诚有目共睹，但是毕竟都是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孩子，一旦能够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些属于他们自己的想法，那么那种毫无逻辑的忠诚最后会被怀疑的水流冲刷干净。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运气好，刚进入“庭”后最先结识的两个好朋友，会因为自己也选择提前毕业，与自己一起做任务。

这样也给了他们能够重新认识这个被人安排好的世界的机会。

与此同时能够和有马贵将结识也是意料之外的幸运的事，良能看出来有马虽为“贵将”，但是经过此次的事件之后他对于和修的看法一定会有些许变化。

一想到芥子脸上那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他就有点想笑，身为利剑的“贵将”都能对他们产生怀疑，距离自己和艾特的计划成功的那天又提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