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不知情深几许

这一夜，富察皇后崩逝，在东巡的路上，还没有回到京城，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出嫁。

皇帝站在江边，思索许久，顾念皇后与自己的夫妻情分，泪眼婆娑，只能叫两个亲王护送太后御舟先行回京，自己则嘱咐了如懿料理主持皇后的丧事。

皇后崩逝的第二天夜里，皇帝思念，深痛悲切，写下了一首挽诗，字字泣血，表达了自己与皇后多年感情，以及对皇后的深切怀念。

恩情廿二载，内治十三年。忽作春风梦，偏于旅岸边。

圣慈深忆孝，宫壶尽钦贤。忍诵关雎什，朱琴已断弦。

………………

皇帝如此神伤，对于皇后的身后事肯定格外看重，王宫大臣都看在眼里，对于皇后的丧仪就犯了头疼。

皇后丧仪的先例载在《会典》。康熙十三年五月，孝诚仁皇后去世，其时正值三藩之乱，圣祖康熙皇帝惟恐外省各官举哀服丧，“有惑观听”，引起更大的惊恐混乱，遂降旨各省一切丧仪皆免。

此后圣祖康熙诸后——孝诚仁皇后、孝昭仁皇后、孝懿仁皇后、孝恭仁皇后，世宗雍正孝敬宪皇后的大丧仪，一律循例而行，从未讣告在外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照京师治丧。

如今令总理皇后大丧仪的王公大臣进退两难的是，照例行事，难免龙颜不悦，而违例提高丧仪规格，又必然遭致物议。权衡之下，他们决定索性抛开本朝《会典》而援引先朝《大明会典》所载皇后丧仪，联衔奏请外省一律照京师治丧。

理由冠冕堂皇：“大行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忽值崩逝，正四海同哀之日”，皇帝自然允准。

于是各省文武官员从奉到谕旨之日为始，摘除冠上的红缨，齐集公所，哭临三日，百日内不准剃头，持服穿孝的二十七天内，停止音乐嫁娶；一般军民，则摘冠缨七日，在此期间，亦不嫁娶，不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故世而服丧，就清朝而言，尚属空前。

而这空前的隆重还不止于此。向来后妃的谥号都是由大学士定下，而皇帝则是直接跳过这一步，自己定下，在给礼部的上谕是这么写的：

“从来，知臣者莫如君，知子者莫如父，则知妻者莫如夫。朕昨赋诗皇后挽诗，有‘圣慈深忆孝，宫壶尽称贤’之句。思惟孝贤二字之嘉名，实该皇后一生之淑德，应谥为孝贤皇后。”

如此盛大的丧仪，让人不禁想起了当年慧贤皇贵妃薨逝的时候，皇帝也是如此，挽诗一首接着一首的写，表达自己的无尽哀思，如懿身为皇贵妃，总揽一切事宜，为了迎合皇帝，自然叫他顺心如意。

领着嫔妃们悲痛哭泣，又是亲手折元宝，又是亲手抄佛经，还斋戒起来，任谁看了，不说一声情真意切。

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的就结束了。

孝贤皇后的丧葬事件引起了大官僚一连串的贬责黜革甚至赐死，乾隆初年相对平静的宦海突然掀起了波澜。朝廷的政策方针从“宽”趋“严”，皇帝借此独揽大权，至于借口都是对孝贤皇后的不尽心，明眼人都看在眼里。

哪怕孝贤皇后崩逝，也依旧有这么大的价值，不知道多少官员遭受牵连，不过也好，其中一大批官员升迁，其中就有不少乌拉那拉氏的子弟，或者是资助过的。

每每处置一个大臣，皇帝总是要尽一尽对孝贤皇后的哀思，连诗都不知道写了多少，明面上看着恩爱无比。

凤輤逍遥即殡宫，感时忆旧痛何穷。一天日色含愁白，三月山花作恶红。

温凊慈闱谁我代，寂寥椒寝梦魂通。因参生死俱归幻，毕竟恩情总是空。

廿载同心成逝水，两眶血泪洒东风。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当初盼梦熊。

每一句都是对孝贤皇后的怀念，如懿自然随他的意，亦是哀悼无比，每每在皇帝面前，泪流不止。孝贤皇后崩逝一月，带着满宫嫔妃前往宝华殿诵经祈福，这些皇帝都看在眼里。知道如懿懂得自己的心，对如懿愈发满意。

距离孝贤皇后崩逝已经过去三个月，皇帝还是那副情深几许的模样，如懿感慨，这深情人设不是谁都能装出来的，三个月来，她都快要吐了，皇帝还能坚持，真是叫人佩服。

海兰抱着永琪，轻轻地拍着，孩子已经睡着了，佛堂前的长明灯也还有一盏亮着，如懿看着手中的账册，面上冷笑。

“生前各种猜忌，死后倒是哀荣、追思不断的，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要是孝贤皇后在天之灵，知道皇上花掉了她厉行节俭省下来的银子，不知道做何感想。”

“可不是，这么久了，皇上还不能“释怀”，再这样下去，我都哭不出来了，每每要虚情假意的哭，我都觉得难受，皇后是罪有应得，咱们还要装模作样，也不看看皇上将人家利用到何种程度了。”

皇帝向来如此，只管自己，不管她人死活，后宫还有这么多孩子要照顾，要不是如懿添派了不少人手在撷芳殿，累都会累死，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皇上既然愿意，咱们陪着就是，反正花的又不是我们的银子，在皇帝身边，咱们只有顺从，才能走的长远。这哀思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这么长时间了，总会掺和真情，皇上励精图治，这样下去，身子可就难受了。”

如懿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看向最后一盏亮着的长明灯，这跳跃的烛火还十分亮堂，看着十分碍眼。

她要做的就是顺从二字，皇帝想如何放纵就如何放纵，自己只要做一个贤德良善之人就行，耐心的等待。

“姐姐说的是，皇上真情实意，当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痴情，历来的帝王有哪一个会是如此模样，孝贤皇后真是叫人羡慕，可这福气是我们要不起的，也是不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