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一点小麻烦

轰炸从上午持续到了午后。数以百计的铁疙瘩不时的呼啸而至，城堡内一片慌乱。

城堡里的佛郎机人躲在城堡死角瑟瑟发抖，一个个在胸前划着十字，闭目祈祷这一切早些结束。

你以为轰炸要结束的时候，又是几发炮弹呼啸而来，落在城堡之中。刚要起身活动的佛郎机人只得再一次缩回角落里躲藏。

这还罢了，让众人更为惊恐的消息传来。城堡后山上，出现了敌军的踪迹。一群数百人的敌军士兵不知何时抵达了城堡后山，切断了逃走的去路。

这么一来，众人更是恐慌。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将困在这里，根本没法撤离了。

于是乎，一群将领和士兵，外加两名牧师率领的商人和家眷不顾一切的涌到马修斯位于城堡后方的住所，大声吵闹着要马修斯赶紧想办法。

“马修斯先生，我以主的名义，请你立刻保护这些上帝的子民撤离此处。要知道，教会可是给你们捐助了不少钱的，你们弃船不战，已经违背了军人的荣誉。要是再无所作为，我将代表新港教会，写信回国内，控诉你们的无能。我向上帝发誓，我会那么做的。”

安达尔神父在此处德高望重，他站在马修斯的住处院子里举着圣经大声嚷嚷道。

“神父说的对。你们不能保护我们，要你们有什么用？我们都是听了国王的号召，远离家乡来这里贸易，为我佛郎机国积累财富，传播光明的。你们不能无所作为。我们为国家纳了大量的税收，你们的船只火器我们也出了钱的，你们必须履行保护我们的职责。”新港商会会长如是道。

“马修斯上尉，我以亚新总督的妻子的名义请求你们，保护好我们这些在海外的侨民。如果我们落入敌人之手，我相信亚新总督不会饶过你。我的父亲卡西伯爵也不会饶了你们。”亚新总督的妻子希瑞尔也站出来说道。

马修斯一个头两个大，他不得不做出回应。军方虽然权力大，但是真正的权力是国王和贵族们赋予的。打仗的钱都是他们出的。那些人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上尉马修斯本来只是希望能够固守城堡，他认为对方会无无可奈何的耀武扬威一番便会离去。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城堡。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有如此重炮，能从数量之外的海湾打到城堡中，造成了伤亡和恐慌。虽然城堡一时之间不至于有事，但是不断伤亡的人员，面临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轰击，这城堡是无法待下去的。

况且，对方居然截断了后路，那意思是要将自己这些人困死在这里。

自己和手下的士兵们倒是不怕。毕竟城堡里物资充足，清水粮食都充裕的很。他们就算围上个几个月也是无虞的。但是安全确实得不到保证。而且商贾神父妇孺这些人闹起来也很令人厌烦。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不能出危险的。商会教会以及一些有背景的人都不能出意外。

这种情形之下，他不得不考虑将这一部分人撤出城堡。撤往远离海岸的广南府。占城国的亲王卜古良就在广南府。或许可以让这些人去广南府那里暂时躲避。

看起来这帮敌人的目的只是来袭杀自己佛郎机人，那么他们除非敢上岸往广南进攻。那样的话自己会让卜古良出兵，帮着自己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占城国的兵马虽然不济，但是人多。围困起来，十个换一个也是值得的。大不了回头给卜古良多些好处罢了。反正他们占城国的人性命不值钱。

当此情形，马修斯决定组织一批人手去后山解决那些敢于拦阻后路的敌人，打通道路之后让城堡里的闲杂人等离开。于是他选了一百多名剑术格斗技术不错的火枪手，亲自率领他们出城堡后山，前往山崖下方的隘口。

在他看来，一百多名强悍的手下，足以让后面出现的截断后路的敌人付出血的代价，让他们尝尝佛郎机士兵们的厉害。

百余名士兵在马修斯的率领下端着火枪往山崖下摸去，对方似乎并不知道厉害，还在下方的隘口旁鸹噪。

“他们的箭射程只有八十米，最多一百米。我们的火枪可以在一百二十米处射杀他们。所以，我们靠近些，瞄准些，狠狠的给这帮东方的小矮人一个教训。我的要求是……一个不留活口。”马修斯下令道。

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说，因为佛郎机国的学者们研究出了火绳枪。东方舰队已经优先装备了这种枪只。他们做过测试，这种枪的射程超过了东方人使用的弓箭。准头也不错。除了怕下雨之外，没有任何的毛病。正因为有这样的利器，马修斯之前才有底气守卫城堡的。

士兵们排着队一步步的靠近。他们的队形排成三排，这是为了一会发射火枪时候能够连续的发射。前排发射之后蹲下装填弹药，中间的便发射。中间的发射完成蹲下装弹，后排发射。循环往复，便可连续不断的射杀对手。

东方人喜欢冲锋，这种射击的队形应付想冲上前来的肉搏的敌人是极为有效的。

“一百五十米，全体戒备，装填弹药。”马修斯高声下令道。

士兵们纷纷开始装弹，火折子也拿了出来吹亮。

“一百四十米！调整呼吸。”马修斯叫道。

“一百三十米。即将进入射程。都给我瞄准着些。”马修斯瞪着前方路上。那群家伙居然不知道危险，还有人叉着腰站在路上。

“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很快便要送他们下地狱了。”马修斯心里已经升腾起复仇的快感来。

“待会，抓几个活的，在城堡城墙上活活吊死，让那帮家伙瞧瞧厉害。”

对面山路上，陈式一叉腰站在那里，看着这群猫着腰摆着阵型从山坡上下来的敌人。脸上露出冷酷的微笑。

“进入射程了么？各位。”

“早进入射程了，咱们的鸟铳可射一百七十步。枪管加长了。”水兵们道。

“那还等什么？瞄准。放！”陈式一大声喝道。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轰鸣声响起，两百只鸟铳发出的轰鸣惊天动地，周围林木中的鸟雀冲天飞起，惊得四散而逃。草丛里的兔子小兽飞奔而走。

佛郎机士兵的前排三十多人身上鲜血飞溅。铁球子弹贯穿他们的身体，打出一个个血洞。喷溅出的鲜血像是在他们身上瞬间绽放的红色花朵。恐怖而艳丽。

三十多名佛郎机士兵惨叫着应声而倒，当场阵亡十多人，其余的在地上翻滚。

也幸亏他们摆好了三排阵型，前排的士兵成了后排的肉盾。从下方仰射的鸟铳亲卫们只能射中前排。所以，这两百发铁弹被前排敌人全数吸收。

马修斯呆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对方也有火器，而且射程比自己的火绳枪还要远。想明白了这一点，马修斯肝胆俱裂。他真不愧为当世当机立断第一人，第一时间转身往城堡方向便跑。

“撤，撤退！”马修斯边跑便叫喊起来。

其余的士兵没有他的反应迅速，他们只惊愕了片刻，便等到了第二轮的射击。

轰隆隆轰隆隆。又是二十多名佛郎机士兵倒地惨叫。这回剩下的人再也不犹豫了，转身怪叫着往山上跑。他们的上司马修斯上尉已经在数十步开外。飞奔的宛如一头受惊的公牛。

马修斯等人三十余人狼狈逃回城堡之中。城堡西边城墙上，一杆佛朗机侨民和士兵全程目睹，一个个脸色煞白。心中均想：“完了，这下一个也跑不了了。”

马修斯手软脚软的回到住处，一口气灌了半瓶朗姆酒。呆呆的站了片刻，快速来到桌案旁坐下，铺开一张黄皮纸，用鹅毛笔蘸了墨汁，开始写信。

“尊敬的阿尔梅达司令官阁下，尊敬的满次加总督卧亚阁下，请允许我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自从我佛郎机国东方舰队东来，在二位的统领之下，我们一路高奏凯歌，横扫大洋，剑指东方，为我佛郎机国国王陛下开疆拓土，为万千佛郎机国人民挣得荣耀。可谓是所向披靡，战无不克。不过，今天，我们恐怕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尊敬的阿尔梅达司令和卧亚总督给予帮助……”

马修斯奋笔疾书，将进入遇到的情形全部写下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最后写上落款：你们忠实的占城国新港副总督马修斯敬上。

之后迅速将信封折叠起来，塞进皮囊，封上蜡封。大声叫了起来：“乔治，乔治。”

一名勤务兵飞奔进屋问道：“请吩咐。”

“挑选最好的渡鸦，将这封信送走。越快越好。”马修斯叫道。

勤务兵大声应了，接过皮囊冲了出去。马修斯站了一会，又坐下来开始写第二封信。这封信是写给广南城中的卜古良亲王的。他需要卜古良的帮助，率领他的兵马前来营救。否则，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