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夜游(续)

两个人在堤坝上一处平坦处坐下，本来觉得挺安静的，但是坐下来之后便立刻能感受到四周的勃勃生机。草丛里有虫子叫，水边有青蛙鸣叫，柳树上似乎还有鸟雀的呢喃，水中还不时有咕噜噜的水泡之声。总之热闹的很。

张延龄笑道：“让人失望，我本以为这里的会更安静，更美。结果如此鸹噪吵闹。”

谈如青笑道：“张侯爷也会失策么？”

张延龄叹道：“我失策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原以为我比别人都厉害，但是其实我也只是个自以为是的普通人罢了。”

谈如青轻声道：“你想起了郡主的事？”

张延龄叹息道：“是啊。我明知道她来了会闹得大伙儿不开心，但我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让她来了。结果果然，她没让我觉得意外。傍晚那一出闹腾，真是让我恼火的很。”

谈如青轻声笑道：“还在为那件事生气？我以为你已经释怀了。”

张延龄沉声道：“若只是我和她争吵倒也罢了，她对你和阿秀无礼取闹，我便很难容忍。你说郡主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可是琴棋书画熏陶过的有才学的女子，按理说当知书达理才是。就算婚姻不满意，但是我和她也已经约法三章井水不犯河水了。她又何必如此？非要闹得我不安宁？我真是想不明白。”

谈如青沉吟片刻，轻声道：“郎君，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延龄道：“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谈如青点头缓缓道：“郎君真的相信你和郡主之间的约法三章便能让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么？”

张延龄道：“当然，我们签了协议按了手印的。我们只是为了家族利益做表面夫妻，不必为对方所限。我喜欢什么人，做什么事，她不干涉我。她做什么事，我也不会干涉她。她若是喜欢上了谁，我也会和她一别两宽，放她去找寻她的幸福。这约法三章不是挺好的么？公平公正的很。”

谈如青叹息一声道：“哪来的公平公正？这协议从一开始便是个不公平的协议好不好？这是个对郡主不公平的协议。”

张延龄愕然道：“为何？”

谈如青嗔道：“还用问，因为你是男子，她是女子啊。你们男子又不用去背负什么名节上的包袱。休了女子也不会让你们名节受损。可是徐晚意便不同了，她当真能做到为了追求真爱之人便让你休了她去嫁给那人么？谁会相信她和你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她又怎么证明？对方会信她么？难不成要……要献身才能证明？那么又怎能证明那个需要她献身才能证明的男子是她的真爱呢？所以，这个所谓的约法三章从一开始便是不公平的。”

张延龄沉吟半晌，轻声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我竟然没仔细考虑过这些。”

谈如青微笑道：“还有呢。你可以和徐晚意约法三章，因为你还有阿秀还有……其他人不是么？你想想徐晚意，嫁到你府中，那不等于是守着活寡么？担负了张家夫人之名，其实也跟坐了囚牢差不多。天天看着你跟别的女子在一起，心里能舒坦才怪呢。其实我觉得，徐晚意这么闹腾，十之八九是……吃醋了。”

“吃醋？怎么可能？她又不喜欢我，吃的哪门子醋？”张延龄笑着摆手道。

谈如青叹道：“这种事我们女子最为敏感，我便感觉得到她是在吃醋。今日之事……其实不是突然冲你翻脸，而是冲着我来的。我知道的。因为她和你有了约法三章，她又不能公然指责我，于是便故意装作对你嘘寒问暖的样子想要激怒我。那些都是做给我瞧的。结果被你给拒绝了，自然任谁都要恼羞成怒了。其实想想，徐晚意挺可怜的。我觉得……她对你似乎并非无情。真正无情的话，她不会有今日的表现的。”

张延龄呆呆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细细一想，谈如青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但是要说徐晚意喜欢上自己，那张延龄是不这么看的。就算徐晚意因为谈如青而发怒，恐怕也不是吃醋，而或许是一种因为心里不平衡的歇斯底里。

而且张延龄总感觉，她或许正是故意要表现出对自己有情义，然后若自己有一些言行上的表示的话，她再尽情的嘲笑自己一番也未可知。

但是，这一切似乎又并不能解释徐晚意从一个知书达理的国公府郡主忽然变得喜怒无常，像个泼妇一般的行为。按理说自己已经完全遵照了约定，也没去骚扰她，给她足够的空间。她没必要如此。

就像这次，她也没必要跟着一起来。因为很显然这样的游玩她是没什么兴趣的，那又何必跟着来受罪？

“算了，不说这些了，免得你心烦。我的侯爷，我跟你说了这些，你不会也嫌弃我多嘴多舌吧。”谈如青搂着张延龄的胳膊轻声笑道。

张延龄呵呵一笑，低声道：“我怎会嫌弃你多嘴多舌。这些事不说也罢，咱们难得有今晚独处的时候，瞧这夜色多美，干什么说些煞风景的事。一切留到以后再说吧，今晚只属于你我。”

谈如青微微点头。张延龄将自己的披风撑起，将谈如青整个包裹在披风之中搂在怀里。两人耳鬓厮磨亲吻缠绵不休。

突然间，谈如青指着空中一点萤火叫道：“哎呀，那萤火虫是么？”

张延龄看去，果然有几只萤火虫在空中飞舞。虽只初夏时光，萤火虫已经迫不及待的飞出来了。

谈如青惊喜的看着空中，但见那萤火虫越来越多，成百上千在水库的湖面上飞舞着。天空中繁星闪烁，空中流萤飞舞。水库湖面上平静了下来，将所有的流萤和繁星都倒影在水中。一时间，两人的面前竟然呈现出一副令人惊叹的盛景。

星光灿烂，飞萤流光，湖光天色，共为一体。简直如同在梦境中一般。

“好美啊。这不就是那首诗么？没想到那两句诗写的情景竟然是真的。”谈如青娇声说道。

张延龄低声道：“如青说的那两句诗莫非也是我心中想起的那两句么？咱们一起说出来，看看是否一致。”

谈如青点头看着张延龄，两人目光相对，一字一句的同声吟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