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中,漆黑一片。即便有两盏灯笼的照亮,也似乎照不开这笼罩的有如实质的黑暗。
空气中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弥漫着,让人窒息。很难想象,被关押在这里的人,会在这种环境中存活下来。
海伦娜身子颤抖着,紧紧的抓住张延龄的手臂。她既恐惧又痛苦。自己的父亲就被关在这种地方,这让她痛苦之极。
凯瑟琳也惊恐不已,面对这样的环境,她显然也恐惧的要命,伸手也紧紧的抓住张延龄的另一边胳膊。两个姑娘像是两根藤蔓,紧紧的缠着张延龄这根树。
“你们不要害怕。你们先待在这里,我去探探路。”张延龄低声道。
两女同时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放他离开。
张延龄低声道:“不要怕,一切有我。我去瞧瞧情形,你们两个留在这里。”
两女只得松开手,张延龄提着灯笼下了台阶。台阶很长,足足下了十几阶才到了平地上,地面上满是各种垃圾。破衣服,湿草,鞋子,以及滑溜溜的不知名的东西。
在灯笼的微光里,张延龄找到了一扇旁边的铁门。伸手一推,纹丝不动,手上沾满了铁锈和灰尘。门是锁着的。里边也没什么动静。
张延龄提着灯笼上下照了照,看到了挂在门旁边的灯台,还有半截蜡烛。于是张延龄立刻点燃了它。蜡烛亮起,张延龄才发现自己站在甬道之中,甬道两侧都是囚室,门都紧紧的关闭着。
张延龄在同样的位置找到了其他几座烛台,将它们统统点亮。这一下,整个地牢便明亮了起来。这里有七八间囚室,分布甬道两旁。中间还有一处木床台,上面摆着铁链镣铐铁钎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带着齿牙的铁器具。木台上还散落着黑乎乎的不知名的污渍,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张延龄明白,这些都是行刑的器械。这木台是固定犯人上刑的地方。这些刑具显然不是新的,木台也陈旧的很。这些刑具怕是阿尔梅达自己在地牢中准备的,也不知给多少人行刑过。他恐怕万万没想到,他自己会关押在这里,很可能他自己也尝过自己准备的这些刑具的滋味了。
张延龄正在沉吟,身后传来脚步声响。转头看时,却是凯瑟琳和海伦娜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两人见下边灯火亮起,知道是张延龄点起了灯火。有了亮光之后,恐惧便消除了不少。于是两人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下来。
“找到我父亲了么?”海伦娜叫道。
张延龄摇头道:“还没有。”
“父亲,父亲。你在哪里?”海伦娜带着哭腔叫道。
凯瑟琳也呼唤道:“阿尔梅达先生,您在这里么?”
没有任何人回答,只有两个人的回声在地牢里回荡。
张延龄提着灯笼挨个从囚牢的门前走过,每个囚牢都有一个仅有尺许见方的窗户,显然是用来往里递送食物和水等物的窗口。窗口外边用铁皮盖住,外侧用铁钎插销插住。张延龄一个个的掀开铁皮往里观瞧。在掀开最里边的一个小窗户的时候,里边囚室的墙壁上出现了水纹的反光。
“应该在这里了。”张延龄沉声道。
海伦娜和凯瑟琳忙赶过来,都确定了这是唯一的一座水牢。那卡卡上尉说,阿尔梅达关在水牢之中,那定是这一间了。但是里边黑咕隆咚的,靠着反光也看不清楚。海伦娜叫了两声,里边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父亲,父亲。我是海伦娜。是您么?”海伦娜惊喜的又叫了几声。
里边水声哗哗,似乎有人在拨动水牢之中的水回答。这一下确定无疑。
张延龄找到了牢房的铁门,铁门被一把铁锁紧紧锁着。这可难不倒张延龄,伸手从靴筒之中取出一柄匕首,用力朝着铁锁砍去。吧嗒一声响。粗大的铁锁应声而断。张延龄身上佩戴的匕首自然不是寻常之物,削铁如泥也许夸张了些,断开这生铁锁倒是没有什么压力。
水牢的门被推开,一股腐败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就像是搅翻了下水道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张延龄却也顾不得了,当先提着灯笼进去。只见里边地面上造了一个大池子,里边黑水翻腾荡漾,气味难闻。墙壁的角落里,一根粗大的锁链镶嵌在墙壁里,另一头拴着一个黑乎乎的怪物一样的东西身上。
锁链很短,限制的范围只有方圆数尺。这让那拴在铁链上的人只能在方圆尺许的黑水之中浸泡着,无法脱离脏水的范围。
“父亲,是您么?”海伦娜颤声叫道。
那一团脏兮兮的东西蠕动着,黑水淋漓之中,一张脏水淋漓满是泥污的脸转了过来。头发和胡须上全是恶臭的脏水,一张脸更是像是地狱中的恶魔一样恐怖。
“海……海伦娜……我的女儿……”黑乎乎的嘴唇翕动着,阿尔梅达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父亲,父亲。”海伦娜心如刀绞一般大声哭泣起来。
凯瑟琳也跟着哭泣起来。阿尔梅达先生简直太惨了,居然被阿方索关在了这种地方,这是存心要他死了。而且是活活的将他折磨死。这太可怕了。
“小声些,莫要惊动了外边那些人。”张延龄沉声提醒道。
海伦娜忙止住悲声,连声道:“救他,我去救他。”
张延龄拉住她道:“这水恶臭无比,还是我去救比较好。”
海伦娜感激的看着张延龄。张延龄也不想进这恶臭的黑水之中救人,这种地牢之中的水,也不知道里边死了多少人和生物,这是绝对碰不得的。沾染到身上,肯定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张延龄迅速撬开旁边的囚牢,里边一无所有,没有可垫脚之物。一撇间,看到了外边的行刑木台,于是用匕首割断下边的的四条腿,搬了进来。
水牢的池水并不深,木台刚好能够露出水面,通向阿尔梅达的位置。张延龄从木台上走过去,挥动匕首割断锁着阿尔梅达的锁链,阿尔梅达整个身子便倒向黑水之中去。
张延龄早有准备,左手将脱下的黑袍往阿尔梅达的身上一罩,隔着衣服抓住他的衣物,快步回来,将湿淋淋的阿尔梅达拖出了水牢。
阿尔梅达整个人像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流淌着恶臭的黑水,整个人伏在地上颤抖着,失去了意识。
张延龄动作飞快,匕首割裂他身上湿透的衣衫,将他整个人从黑乎乎的泥污浸透衣服里给剥了出来。
“篮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张延龄吩咐道。
海伦娜手忙脚乱的从篮子下边扯出一件袍子一些绳索来。篮子上面是食物酒水,下边则是衣服和绳索,是为了救人准备的。
张延龄接过袍子将阿尔梅达光溜溜的身子裹进袍子里。看阿尔梅的样子,气若游丝,浑身颤抖,知道浸泡在这种地方太久,他的身体已经抵抗不住。不光是寒冷,而且是毒气沁体。适才还能硬撑,见到女儿那一刻,他便没办法撑下去了。
“酒拿来。快。”张延龄迅速吩咐,从怀中取出八宝护心丸来,塞进阿尔梅达的口中,将海伦娜递过来的酒壶塞进阿尔梅达口中,酒水咕嘟咕咚的灌了下去,连同药丸冲入阿尔梅达的腹中。
“我父亲怎样?他没事吧。”海伦娜焦急问道。
张延龄轻叹一声,他不忍告诉海伦娜,阿尔梅达怕是必死无疑。他身上有许多伤口,浸泡在这种肮脏的水中,细菌已经浸染了他的伤口,神仙也难救他。
“先救你父亲出去,再想办法医治。”张延龄道。
“可是,公爵大人,咱们怎么救他出去?”凯瑟琳低声道。
张延龄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海伦娜叫道:“你去哪里?”
张延龄转身看着她,突然俯身在海伦娜唇上一吻,低声道:“海伦娜,不要怕,一切有我。”
海伦娜脸色飞红,凯瑟琳惊愕的看着这一幕,看着张延龄走去的背影,低声问道:“海伦娜,你们难道已经……”
海伦娜轻声道:“等咱们逃出去,我会告诉你的。我和他……哎,我也说不清。”
凯瑟琳轻声道:“恭喜你,海伦娜。我其实早觉得有些不对,只是没敢说。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把我们救出去。还有你父亲。外边可是有卡卡上尉和五名士兵守着呢。”
凯瑟琳话音刚落,便听得台阶方向轰隆轰隆两声巨响,整个囚室都似乎抖动起来,屋顶上的泥石簌簌而下。像是要塌了一般。
凯瑟琳和海伦娜尖吓得叫了起来。火光和烟尘很快充斥了地牢之中。海伦娜和凯瑟琳抱着头紧紧抱在一起缩在墙角。烟雾之中,一人提着灯笼走来,灯光照着他的剪影,高大而挺拔。
“二位尊贵的小姐,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张延龄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