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逃出生天

满剌加军港西区，佛郎机人建造的大教堂中，关押着两百多名俘虏。这其中包括侨民和官员，以及在本地传教的教士们。

半个多月以来，他们被关押在西区教堂之中。虽然每日他们会在神父马克尔的组织下进行祷告，但是很显然，他们万能的上帝并不能帮助他们脱困。这让这帮人焦灼惊惶，不知所措。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明帝国的士兵并没有为难他们。没有严刑拷打，也没有凌辱虐待。吃的方面，每日供应面包和蔬菜，虽不丰盛，却也能吃饱肚子。每天还让他们在教堂的院子里走一走，放放风。有不少人在半个月的时间里都胖了几斤。

那天清晨，几名大明士兵将两个人推搡着进了教堂院子的大铁门里。正在清晨放风的佛郎机囚徒们立刻便认出了来的是谁。那是阿尔梅达总司令和她美丽的女儿海伦娜。

关于阿尔梅达总司令和她的女儿海伦娜的传言，教堂里早已传遍了。有人说他们早已投靠了大明帝国，被安排在舒适的居处，过着惬意的生活。当然也有人说，以阿尔梅达的性格，不大可能投降敌人。

至于阿尔梅达和阿方索之间的发生的事情，众人只知道是权力的争夺，那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能知晓的。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一些端倪的便是马克尔神父了。他毕竟是佛郎机国教廷高层，隐约是知道一些王国之中权力争夺的事情的。

但是，马克尔神父在满剌加发生变故的时候并没有插手。因为教廷的势力已经远不如以前。早已不是数十年前乃至百多年前，教廷的权力甚至可以左右王权的时候了。

欧洲中世纪的黑暗在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曙光，教廷的威风早已不再。毕竟佛郎机国自己人都已经开始了大航海，开始征服世界，大多数人也已经相信，地球是圆的。而不会因为这件事有悖于教义而再火烧活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教廷制定的策略便是在国内尽量不要去掺和太多权力争斗的事情，除非是涉及教廷利益以及王国利益的大事，否则教廷绝不要插手。倒是可以在海外进行传教，扩大教会的影响力。在帮助王国稳定殖民地百姓，奴役他们的思想的同时，可以收获世俗权力的认可，同时也能得到巨大的利益回报，从而可以继续以一种逐渐超然的姿态存在，维持现有的尊严和权力。

所以，在阿方索来到满剌加海港，同阿尔梅达争夺总司令职位之时，马克尔神父保持了沉默。虽然他和阿尔梅达的私人关系很好。但他忠实的执行了教会的策略，保持了中立。

眼见阿尔梅达和她的女儿突然被关进了教堂之中，马克尔也是甚为讶异。见到阿尔梅达气若游丝的样子，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很快，从海伦娜的哭诉之中，他们便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大明朝领军的公爵抓获了阿尔梅达，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便想从他口中得知佛郎机国的军事机密。想让阿尔梅达详细交代他们各处海港的驻军数量，以及他们战船的确切数量和火器的参数等各项军事机密。

他们甚至还想知道佛郎机国的位置，国内的军队数量和防务情形等等，似乎对佛郎机国本土都有了一些觊觎的想法。

阿尔梅达自然是坚决不说，对方威逼利诱，动用酷刑，阿尔梅达不为所动。僵持多日之后，大明朝的公爵失去了耐心，将他们父女赶到了教堂关押。扬言过几日要将他们统统吊死。

听了海伦娜的话，绝大对数人都恍然大悟，相信了这番说辞。当然也有人表示怀疑。阿尔梅达全身是伤，怎地海伦娜安然无恙。如此美人，大明朝那位公爵居然肯放她回来？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很快他们便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海伦娜和一名佛郎机女子说悄悄话的时候透露了一个秘密。那位大明公爵是一位阉人。在大明帝国里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太监。自小便割了***，所以不男不女根本不能行事。所以海伦娜才得以逃过一劫，便是因为那公爵对女人不感兴趣。

至此，绝大多数的人都相信了阿尔梅达和海伦娜的解释。

别的不说，阿尔梅达身上的伤势是实实在在的。溃烂的伤口已经侵蚀入肉，据说是被大明帝国的人用歹毒的手法行刑造成的溃烂。马克尔神父看到阿尔梅达的伤势之后，断定他命不久长，认为他不至于说谎。

马克尔神父都这么说，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

其后数日，明朝人开始杀人。两天里，七名被俘虏的佛郎机士兵被毫无缘由的拉出去。不久后，他们的尸体便被悬挂在了教堂前的大树上。

本来还觉得明朝人对自己这些俘虏很客气的众人，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惶恐之中。他们此刻才明白，之所以之前受到优待，完全是明朝人对说服阿尔梅达司令官还抱着期待，不希望将事情做绝。但是阿尔梅达司令官拒绝合作之后，明朝人便开始了他们的杀戮。

有的人心里甚至开始埋怨阿尔梅达司令官为何不老老实实的合作，投降明朝人。他倒是忠诚于国家，自己这些人却要全部都要完蛋了。

在这种情形下，阿尔梅达和马克尔神父等俘虏中的主要人员进行了一次商谈。众人一致认为，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办法逃离这里。但是如何逃离，众人却是毫无头绪。

阿尔梅达表示，他说东方舰队的总司令，他责无旁贷。他会想办法行动。要求众人配合他的行动，一切听从他的指挥。包括马克尔神父在内的众人正没有主心骨，见阿尔梅达言语坚毅，颇有决心，此刻也只能听他吩咐了。

第三日午后，凯瑟琳来到了教堂门前，在看守的注视之下约见了海伦娜。两人在众人远远的注视之中站在门口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凯瑟琳甚至还打了海伦娜，丢下一个包裹便离去了。

凯瑟琳走后，众人围拢上来询问缘由。海伦娜捂着脸告诉了他们缘由。总督的女儿凯瑟琳已经投靠了大明朝的公爵，充当他身边的仆役。她已经背叛了她的国家，背叛了上帝。她来是劝说自己和父亲赶紧投敌，因为她最后的良心让她来通知自己这个和她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一件事。那便是，今天午夜，是他们大明朝的一个叫龙头节的日子。大明朝那位暴虐的公爵已经决意将所有俘虏全部在午夜杀死，以完成这个所谓龙头节的献祭仪式。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教堂之中的众人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有人吓得当即便瘫软了下去，有的人开始大哭嚎叫。甚至有的人开始劝说阿尔梅达司令官赶紧投降大明，好救他们一命。

阿尔梅达喝止了这些口不择言慌乱之极的家伙。他已经从海伦娜的口中得知了消息。今晚便是他们要逃离的时刻。凯瑟琳当然不是来劝降的，她是来送别的。给海伦娜的包裹里，便是她写好的卧亚总督的笔记。她奉张延龄之命送来，通知海伦娜今晚行动。

天色黑了下来。教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佛郎机人都已经接受了将要死去的命运。许多人不吃不喝，缩在角落里发呆。

教堂外边，数十名守卫点起了篝火，围着篝火又是喝酒又是跳舞。显然，今天是他们的什么龙头节，他们正在庆贺这个节日。过了午夜便要杀人献祭，此刻他们正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那肆意的大笑声，跳舞的鼓点声，更是让所有人心烦意乱。

初更时分，阿尔梅达叫来了马克尔神父。他让马克尔神父为他向上帝祈祷。马克尔神父还以为阿尔梅达是要做临时前祷告，便为他祈祷了片刻。

祷告之后，阿尔梅达宣布了要越狱的消息。马克尔惊愕不已。阿尔梅达却摇晃着身子，沉声吩咐。

“将教堂的桌椅搬出来，搭成台阶，越过西南边的围墙逃走。”阿尔梅达喝道。

马克尔神父和其余人等惊的目瞪口呆。

“外边的守卫……”

“趁着他们都在喝酒，这是最后的机会。快。”阿尔梅达喝道。

众人尚自胆怯，海伦娜搬着一张长凳冲出去，大声道：“你们难道想等死么？快啊。我在钟楼上看得清楚，他们喝的正高兴，正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

“没什么可是。想活命的便跟着我阿尔梅达来。”阿尔梅达的话不容置疑。

很快，所有人都开始搬运桌椅，在西南角围墙便搭起了高高的阶梯，然后一个个的从墙头顺着绳子跳下去，逃出了教堂的牢笼。然后所有人都跟着阿尔梅达等人往山上没命的跑。

很快，四处便有了嘈杂声。大明兵马的喧哗声，骑兵的马蹄声四处响起。火把四处晃动。显然已经越狱已经被发觉。两百多佛郎机逃犯吓的腿都软了，都觉得逃不掉了。

阿尔梅达沉着吩咐众人从山顶进入林地，然后顺着林地斜坡一路往港口方向逃去。一群人在山林里摔倒翻滚，却浑然不顾。这种时候，那里还顾得上摔倒的疼痛，被荆棘划伤的疼痛？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逃往港口是否明智，但是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一切听阿尔梅达的吩咐便好。

好在对方的搜捕士兵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群人充电高港口码头上时，码头上的敌军居然没有什么动静。阿尔梅达看到了西边崖壁码头旁停着的一艘战船，他一挥手，带着众人冲上码头，上了战船。

很快港口的明朝兵马被惊动了，无数的士兵开始涌来。喊叫声开始响起，火器的也开始轰鸣。阿尔梅达沉着的大声下令开船，在他的吩咐下，数十名东方舰队的水手各就各位，立刻开始划桨升帆。其余的佛郎机人也主动帮忙。

但听得火器轰隆轰隆响彻码头，大量的兵马冲到码头时，他们的船已经迅速离开敢港口，往海面上驶去。

不久后，两艘大明战船开始追赶。大明战船上的火炮轰鸣着在四周爆炸。船上的众佛郎机人当真是魂不守舍，吓得发抖。但他们爆发了毕生的潜力，上百人划桨不停，累的浑身大汗手臂酸麻也不歇息。加之夜风正朝着西边吹，船只顺着风，速度飞快。敌船似乎风帆损坏，自始至终没有升起风帆来。于是越追越远。

终于，在追出十里之后，对方的船只放弃了追赶。炮声也停息了下来。

所有人都累的脱了力，心中长吁了一口气，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奇迹般的逃脱了。所有人都瘫在船上喘息，有的大笑，有的流泪，庆贺他们逃出生天。

船尾栏杆处，海伦娜手扶船栏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两艘大明船只。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满脸都是泪痕。她知道，在对面的大船上，她亲爱的公爵大人也正看着自己。

凯瑟琳送来的包裹里有一枚玉佩，那是公爵大人的佩戴之物。此刻，那枚玉佩就攥在海伦娜的手里。

“海伦娜，公爵大人请我转告你，他希望你一定活着回来，他要带你去大明朝，去天涯海角，领略世间绝美的风光，尝尽天下美食。请你务必平安。”凯瑟琳说的话在耳边响起。

海伦娜朝着黑暗的远处，亮着灯火的大明战船喃喃低声道：“亲爱的公爵大人，等着我，我一定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