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决战海峡（六）

原本作为诱敌出动的汪鋐率领的大明无敌舰队主力，于数日前从果阿港外露了个面之后旋即折返。

对于国公爷制定的调虎离山，在马纳尔湾将阿方索的主力舰队围歼的计划，汪鋐自然是认为这是最好的结果。不过，汪鋐反倒希望能在回航的路途上先于国公等人和阿方索正面交战。

这倒不是为了逞能，而是汪鋐知道这个计划最危险的地方在于，深水航道北侧的两艘铁甲船能否抵挡住阿方索的主力舰队。如果抵挡不住，那么后续将难以收拾。攻击古里城的国公的安危也难以保证。

这一点在张延龄宣布计划的时候，汪鋐也是提出来过的。汪鋐甚至请求多增加一艘铁甲船协助防守的想法。但张延龄没有同意。

张延龄的理由很简单，本来无敌舰队的规模就不，连同一些木帆船一起不过十几艘而已。袭击古里的两艘木帆船和防御深水航道的两艘铁甲船和主力分开之后已经大大削减了舰队的规模和数量。如果再分出一艘铁甲船，那会让对方生出怀疑。

总共才六艘主力铁甲舰，不能少的太离谱，果阿港的守军很可能会立刻感觉到不对劲。两艘木帆船作为伪装，游弋在舰队外侧，四艘铁甲舰近处亮相，还能暂时让对手认为舰队主力尽出。起码在一段时间里能起到迷惑左右。否则第一时间被发现不对劲，计划便从一开始就要失败了。

从出库伦坡港的那一刻起，大明无敌舰队营造的便是倾巢出动的假象，对方也早已得到了消息。所以，必须要尽量考虑周密。

细节决定成败，别人也不是傻子，会忽略对方主力舰船的数量不符的问题。

至于后续一定会被发现情况不对，但那时阿方索的舰队已经被骗出古里港，那便已经不影响计划的实施了。

至于两艘铁甲舰是否能挡住东方舰队的问题，张延龄认为，如果相互配合，只以骚扰或者拦阻为目的，凭借强大的火力和机动力是可以拖延成功的。关键是要看他汪鋐的回援速度，能否在对方突破航道之前赶回来。

汪鋐觉得国公爷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关键问题还是无敌舰队实力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现有的情形下，只能通过这种运筹帷幄的手段去作战。倘若兵马战船充足，又何须用这些花哨的手段。

所以，从果阿港回头之后，汪鋐下令全速前进，就是要及时的赶回马纳尔湾。为此，汪鋐命几艘木帆船和三艘鲲鹏号补给船在后方徐徐跟进，自己则率领四艘铁甲战船全速前进，以免耽搁太多的时间。

事实证明，他这一举措是正确的。他和阿方索之间相隔一天的航程。阿方索半路折回，加上原本就存在的距离差，在汪鋐率舰队折返的时候，无敌舰队和东方舰队之间相差的距离达到了一百八十里。

即便铁甲战船速度更快，但要追赶这么长的距离，起码要两天或者两天半的时间。而且要在马纳尔湾北部的海峡航道追上对手，总共距离也不过七百里。要在这七百里的距离之内赶上，这是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

汪鋐将舰队分为两部分的做法，带着主力铁甲舰先行一步的做法，为他争取了大量的时间。过去的三天两夜，四艘铁甲舰三班倒轮番上阵，昼夜不休，终于和对手的距离越来越近。

昨天傍晚，当阿方索的舰队遭遇延绥号和宁夏号攻击的时候，汪鋐等人已经进入了马纳尔湾中部，相聚不过百里了。

四艘铁甲战船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迫近佛郎机东方舰队后方。二话不说，便展开了进攻。

四艘铁甲舰齐头并进，相互距离两里，形成一张巨大的铁网朝着东方舰队的后方兜了过来。

首先倒霉的便是几艘无敌舰队的补给船，那几艘船因为昨晚的战斗，所以一直躲在舰队后方。但此刻，他们便是第一波被攻击的目标。

随着隆隆的炮声轰鸣，大明铁甲舰火力全开，只一炷香的时间，五艘补给船便被击沉三艘，另外两艘也带伤，全速往东西两侧海面逃走，

汪鋐也不追赶，命铁甲船保持阵型往北推进。不久后佛郎机舰队主力战船掉头迎敌，双方在海峡南侧的海面上展开了激烈的决战。

东方舰队一共有战船二十余艘，包括三艘主力旗舰海洋之花号圣十字号和光荣号。另外有大型蜈蚣船十二艘，中型战船七艘外加五艘补给船。

这样的组成本来是一支战力庞大的军队。只不过，昨晚一战，延绥号和宁夏号虽然一伤一沉，但却成功的击沉了包括圣十字号在内的五艘战船，另有两艘佛朗进战船触礁搁浅，两艘起火之后接近报废，失去战斗力。

海洋之花号也受到重创，船上的多处设施损毁，船上一度燃起大火，烧毁了许多重要的部件。

昨晚的战斗，其实已经给了东方舰队以重创。超过三分之一的战力被毁伤。

事实上在天亮前的几个时辰里，阿方索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一度已经决定要掉头离开这里，不再回援古里。但他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果阿港的东方舰队消失的消息让他压力很大，感觉回头也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或许只有全力夺回古里才是唯一的路径。就在这左右为难之中，熬过了几个时辰。但没想到，便被堵上了。

阿方索迅速得知了敌情，四艘铁甲舰横冲直撞而来，他的心都凉了。

“不惜一切代价，击沉他们。”阿方索大声嘶吼着。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基本的迎战布置也无法下达。事实上，他本就对海战一窍不通，以为东方舰队无敌于天下，根本无需什么兵法战术便可击溃对手。他也根本没有系统的认真的学习过海战。经验更是等同于零。

好在各艘战船上的指挥官都是东方舰队原来的人员，多少是懂得如何打仗的。光荣号领头，十几艘战船迎了上去，基本上以三艘或者四艘战船对一艘铁甲船的比例进行突击合围，分割轰击。

但是大明无敌舰队早已不是当初的新手。这一年多来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成长飞速。平素驻扎训练的空隙，军中更是进行多次的海战总结和战术创新演练。什么烟雾弹突击，什么双船背靠背掩护，什么全舰冲撞，什么左右合击。

特别是针对佛郎机国东方舰队战船数量多，火力也不弱，但战船不够坚固的特点制定出了多种作战套路。

比如眼下，遭遇围攻之时，便会以烟雾弹封锁一侧，铁甲舰借着烟雾的掩护往一侧突击，专门迎战另一侧的敌船。这叫做封眼战术。如同封住了对方一只眼睛，让一侧的敌人失去目标。化解敌人的围攻，变成了在短时间内的一对一或者一对二。

另外，张延龄独创的烟雾弹封锁铁甲撞击战术也是众人最喜欢的战法。简单粗暴又过瘾。以铁甲战船的吨位和装甲，碾压中小型蜈蚣船便等同于是犀牛撞小鹿。烟雾弹笼罩周遭之后，铁甲船全速从一个方向冲出，管他前面是什么船，撞上了便沉。

阿方索的海洋之花号没有参与战斗，他躲在数里外的阵型北侧。强大的火力也没有发挥的余地，因为怕误伤己船。

消息不断传来，阿方索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和惊恐。

“阿方索大人，蓝水晶号被敌人撞沉了……”

“麋鹿号起火了，正在下沉，阿方索大人……”

“光荣号中弹起火了……阿方索大人……正在发信号求救……”

“阿方索大人……”

“闭嘴！”阿方索暴跳如雷的吼叫了起来，打断了不断从瞭望哨上传来的消息。

“该死的，该死的。”阿方索脸色煞白的怒骂道。

“阿方索大人……”

“我说了，闭嘴，闭嘴！”阿方索大吼。

“可是……阿方索大人，北边……有敌人逼近了。”禀报的佛郎机士兵怯生生的低声道。

阿方索一把抓起千里镜往北侧航道看去。他看到了那艘昨晚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明朝铁甲船带着两艘木帆船正乘风破浪而来。

阿方索的额头上冷汗渗出，颓然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