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姗姗来迟

除了汪鋐被任命为南亚总督之外，柳潭也被同时任命为锡兰总督，而最为重要的满剌加总督之职，张延龄决定让张隐担任。不过，张隐目前回了大明，这件事得回到大明征求他的意见才成。

事实上，在和南亚诸国签订条约之后，班师回国之事便提上了日程。因为张延龄一直牵挂着国内的平叛战事。朱宸濠的叛乱不知是否已经平息，这是闲一有空闲便会冒出来，一直都萦绕在脑海之中的事情。

虽然张延龄其实对王守仁和张隐平叛很有信心。但是，身在大明国内，各种情形掣肘，往往反而不如在外用兵自在和顺遂。皇上和朝中官员，国公侯爷们哪一个都有说话的权力，个个官职地位比王守仁和张隐高，任何一个人都能指手画脚。给平叛带来负面的干扰。

而张延龄其实最担心的便是，皇上会不采用自己的建议，不会启用王守仁平叛。

当然，对于王守仁的领军才能，连张延龄自己也不敢保证。张延龄举荐他，完全是因为历史上的因果律的关系，王守仁是朱宸濠的掘墓人这一历史上的真实发生的情形作为依据的。万一历史的进程发生了改变，还真是不好说。

但张延龄还是相信王守仁能做到。这一位可是历史上的大人物。震古烁今堪比圣人的人物。历史的进程当不会改变一个震古烁今的人物的命运，而且除了他，张延龄还真不知道谁能保证一定会平息叛乱。

但虽然归心似箭，张延龄却还不得不在果阿港逗留。因为这里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完成。

亚瑟主教回国已经两个月了，按理说佛郎机国上下应该有一个态度了。要么战，要么答应自己的条件，双方摒弃前嫌，以里斯本港口作为东西方货物中转的贸易港口，达成和解。

张延龄必须要等到明确的消息。亚瑟对着上帝保证，即便是国内不同意和解，他也会派人来通知一声，以报答张延龄的不杀之恩。

张延龄当然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在他回国的随行人员之中，张延龄已经让凯瑟琳说服了俘虏，要求他们回国之后打探消息。一旦发现里斯本港口西方各国战船聚集的情形，便立刻前来禀报。凯瑟琳给出了巨额奖赏的报酬。足有让他们一辈子不愁吃喝的报酬。

对这些佛郎机士兵而言，他们参加前往东方的舰队和在东方的驻军，本就是一场冒险。大多数都是在本国破产和混不下的人，或者是罪犯。他们就是为了钱而来。所以钱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诱惑，比发誓赌咒更有效。更何况，所有的佛郎机俘虏们对凯瑟琳是心存感激的。因为那天公审大会上，是凯瑟琳小姐的求情，他们才能活命。凯瑟琳小姐给出的承诺，他们都会相信。

正因如此，张延龄相信一定会得到消息，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从某种角度上而言，其实消息来的越迟，反而越会是好消息。

但一旦佛郎机人不肯达成和解，那么紧接着要面对的便是更为激烈和残酷的战斗。如果一旦得到了不好的消息，张延龄便要第一时间做好战斗准备，并且需要派人回国去寻求增援。当然，张延龄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目前而言，国内乱局不明的情况下，派人回去请求增兵，这很可能会空手而回，还会导致朝廷上下的不满。

张延龄希望得到的是好消息，能够让自己的离岸平衡手的计划得以实施。这会让欧洲内部发生分歧和内耗，这正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未来通过佛郎机国，可以对欧洲诸国进行分裂甚至控制，未来或许有驻军西方港口，将战船开到他们的国门前的机会。想想这件事，张延龄便充满了期待。

除此之外，海伦娜的生死也是张延龄想知道的。亚瑟主教说，他会帮自己找到海伦娜。张延龄当然对此抱有期待。那个金发长腿活泼可爱的姑娘，不止一次的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为了她的父亲，她甘愿回国冒险。张延龄当然希望能够再见到她。

哪怕是知道她还活着，而且安全的消息，也算是放下心来了。至于能不能再见面，倒在其次。

时近新年，张延龄忙碌了起来。

这将是张延龄在海外过的第二个新年了。和去年相比，情形已经好的太多。去年新年之时，船队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死伤了不少弟兄，船只受损，停泊在龙牙门的小港口修理船只。那时候满剌加港口还没攻下，一切还都是未知之数。

但今年此刻，无敌舰队已经完成了既定的目标，打到了南亚大陆，全歼了佛郎机东方舰队，赶走了佛郎机人。而且和诸国签订了条约。

更重要的是，清仪郡主和凯瑟琳在身边陪伴，也有了家的温暖。

为了能让即将到来的新年更有气氛，张延龄和朱清仪凯瑟琳花了不少时间去采购物品，买了大红纸扎灯笼，写春联，做好吃的。尽量给无敌舰队的将士们创造新年的氛围。

大年三十晚上，全军大聚餐。鸟铳当爆竹轰鸣之后，在硝烟弥漫之中，几艘铁甲战船的甲板上张灯结彩，大摆宴席。觥筹交错，酒香肉腻，尽情吃喝。

酒席之上，众将士轮番前来敬酒，张延龄也去各桌去敬酒，喝了个昏天黑地，醉了个不省人事。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张延龄才醒了过来。自然是被陪伴在一旁的朱清仪给埋怨了一顿。张延龄苦笑着心想：我不过是故意喝醉罢了。否则在这新年佳节之际，我会一直去想家中的妻儿，心情会很糟糕，会大煞风景，让兄弟们不开心。

不过，张延龄很快得知。昨晚自己酒醉之后，无敌舰队的将士们也并没有多开心。他们喝醉之后，唱着家乡的小曲，喊着家中爹娘的名字向北磕头，又哭又笑，闹腾了许久。

这件事也让张延龄意识到，海外驻军将来一定要做好心理上的疏导和安慰。以及制度上和福利上的安排。

比如在待遇上要丰厚，在升迁上要优先。在人员轮转上要及时。海外驻军的数量将来要多招募，有足够的兵马进行轮换驻扎，避免离乡在海外时间太久。

又或者是可以实行家属随军的制度，结合海外侨民购地，给予优先在驻扎之地购置土地的名额，让兵士的家人可以在海外安居，以稳定军心。

总之，各种方式都可以进行探讨，这或许是一个新的课题。

新年很快过去，张延龄也做出了决定。他不可能无限期的在这里等下去。他已经等的太久了，不能在等下去了。张延龄决定，等待正月十五上元节之后，如果再无消息，他将率领星辰号和三艘补给船率先回大明。

他不能为了在这里等待一个消息而耽误一些事情的进程。回大明之后，还需要立刻组织海船开展贸易，将成果进行转化。赶在冬季季风停歇之前，起码要有一批船队来到南洋和南亚等地进行贸易。也要通过朝廷发布诏令，鼓励进一步加大蚕桑手工业烧瓷纺织茶叶等商品的生产。这些东西中许多是根据天时而定，也要提前布置，提前预定组织货源。

这些工作都是在海贸商路打通之后，便要进行推进的事情。这些事别人不能代劳，只有自己回去亲自推进。

当然，张延龄也迫不及待的要和家中妻儿团聚了。让晚意如青阿秀幼棠小竹她们独守空房，天天盼望担心。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本来就聚少离多，张翼怕是都不认识自己了。张弛到现在还在宁夏寄样在奶娘手中。大年初一，朱清仪独自偷偷落泪，便是思念儿子。张延龄也都看到了，只是没有戳穿罢了。

所以张延龄不能再无限制的等下去了，不能为了一个未来更好的局面而去做无限制的等待。

张延龄已经以代为训练之名，从满剌加国锡兰国和迦罗国征集了部分新募兵马。说是帮他们训练新兵，其实便是为了加强人力，以防止最坏的情形出现。

如果一旦自己离开之后，佛郎机国纠集了欧洲各国的舰队来攻击，起码有兵力可用。

而张延龄回国之后，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增派援军前来增援和轮换。

就在张延龄为自己离家之后的诸般事宜做最后的安排的时候，大明正德八年正月十三日的傍晚，警报的焰火升腾而起，在果阿港外海的游弋的警戒船发出了敌人来袭的警报。

消息送达之后，四艘停泊在港口中，正准备上元夜的彩灯大会和晚上聚餐的无敌舰队的官兵们迅速开始行动，四艘铁甲船起锚出海，准备迎战。

张延龄闻讯登上星辰号随后赶来，在果阿港外三十里的海面上，在金黄的夕阳余晖之中，大明无敌舰队的官兵们看到了两艘帆船正在海天连接之处缓缓驶来。

“那不是舰队，那只是两艘普通帆船。桅杆上的旗帜是佛郎机国的国旗。那是佛郎机人来了。应该是官方派来的船只，或许，是我等候的好消息来了。可真是姗姗来迟啊。再迟几日，便错过了。”

张延龄放下千里镜，吁了口气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