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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上热水,洗洗涮涮,把宁磊拾掇完,送到宁卫东那边,不到九点钟宁卫国两口躺下来,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剧一边说话。
之所以把儿子塞到防震棚跟小叔子一起住,最主要的不是住不开了,而是王玉珍打算要老二。
去年正策开始收紧,再不生就没机会了。
“哎~今儿咱爸跟你说的,你上点心。”王玉珍推宁卫国一下:“咱爸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现在虽然恢复工作了,但年龄和身体在那,三四年就得退居二线……这几年是关键时期,你必须顶上去,后续才有发展,真等咱爸退了,再说话份量就不一样了。”
宁卫国“嗯”了一声:“我知道。”
王玉珍白了一眼:“你别干‘嗯嗯’的,大专函授的文凭今年无论如何得拿下来!前年恢复高考,后年这批大学生一毕业,以后固定一年好几十万大学生,中专文凭就拿不出手了。”
宁卫国皱了皱眉道:“有这么邪乎?”
两人家庭出身不同此时就体现出来。
宁卫国的智商能力都在水准线以上,但有些事需要从小耳濡目染。
王玉珍打懂事儿,就听她父母谈论一些事情,那些东西甚至宁卫国到现在也接触不到。
王玉珍撇撇嘴,没再掰扯,话锋一转:“对了,你们局里去年就有风声要盖家属楼,过完年了也该有信儿了,你别一天稀里糊涂的,给我留点心。”
宁卫国翻了个身,手开始不老实:“嗐~不够你操心的,这事儿我能含糊?”
王玉珍没好气道:“我操心,我操心还不为了你们老宁家!老三那么大的小伙子在那戳着,咱俩不想法搬走,把地儿腾出来,怎么张罗对象?就下屋那小地震棚,哪家姑娘能同意?”
一提这个,宁卫国顿时没辞儿了。
旁人不知道,他心里最清楚,这些年王玉珍这个嫂子当的是真没说的。
王玉珍又道:“还有白凤玉,不是我对她有成见,前院石晓楠,不比她漂亮,我怎么不说人家呢?你是没瞧见,去年夏天老三光着膀子在院里擦身子,她那眼神儿……”
宁卫国一愣:“还有这事儿?”他是真不知道。
王玉珍“哼”一声:“反正我把话撂这儿,赶紧给老三找个对象,家里有了女人看着,外边的才不敢惦记。”
……
次日一早。
宁卫东抻个懒腰坐起来。
刚过完年,还没开学,宁磊不用上课,昨儿从他姥爷家拿了十好几本《杨家将》的小人书,看到十点多钟才睡觉,睡得跟死猪一样,嘎吱一声,也没吵醒。
宁卫东穿上衣服,稍微整理一下。
这年月冬天洗衣服相当费事,费劲巴力洗干净,晾在外边,冻的梆硬,没等干先落一层煤灰。
原主自個嫌麻烦,又不好意思让大嫂替他洗,只能将就着。
宁卫东却不愿将就,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子,翻出一件外衣,虽然皱皱巴巴,至少还算干净。
对着窗台上,闹钟旁边的小镜子照了照。
没洗脸,眼角带着吃模糊,半长的头发油乎乎的。
拿梳子拢了几下,合计着上哪理理发,端着刷牙的茶缸出去。
一早上都是上班的,院里一下热闹起来。
虽然水龙头引进屋里,但居家人口多,一早洗脸刷牙,还要做早上饭,不可能都挤在屋里。
大多用茶缸子接水,到院子当中的下水道边上刷牙,再回屋在脸盆架上扑了几把脸。
七点钟有一趟公交车,坐到红星钢厂大概四十分钟。
宁卫东准备上班,嘴里嚼着最后一口油饼,从上屋出来就见白凤玉家门开了,从里边出来一个穿着花布棉袄,编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
瞅着十七八岁,跟白凤玉有八分像,皮肤也跟白凤玉一样白的发光,还多了几分更年轻健康的红润,长的相当漂亮。
宁卫东微微诧异,想起昨天下午白凤玉家里有人,原来是个姑娘。
看长相,八成是白凤玉娘家妹子之类的亲戚。
白凤玉跟在后面走出来。
宁卫东丝毫没因为昨天的事有不自然,看见白凤玉微笑着点点头,叫了声“姐”。
白凤玉眼底蕴含一抹幽怨,介绍道:“这是我二妹白凤琴。”又跟身边姑娘道:“凤琴,你叫卫东哥。”
白凤琴打量宁卫东,隐含几分审视,脆生生道:“卫东哥,你好~”
宁卫东点点头,虽然白凤琴很漂亮,他也不欲多说。
白凤琴出现的很突兀。
况且没拿到那二百块钱,白凤玉不会善罢甘休。
宁卫东道:“姐,上班不赶趟了,我先走了啊~”说着好像真来不及似的,快步出了月亮门。
白凤琴没料到宁卫东这个反应。
白凤玉嘴边有话也没来得及说。
打从昨天一早,宁卫东给她送钱,忽然昏迷,转又醒来,她就觉着不大一样。
原先宁卫东看她,不管腼腆还是木讷,眼睛里是有光的,刚才却没有了。
“姐~”白凤琴噘着嘴一跺脚。
白凤玉抓着她手握了握:“先上学~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
宁卫东出了跨院,在前院又是各种打招呼。
前院是这座四合院的主院,早年有一道垂花门,后来为了方便,给拆除了。
现在的前院其实是两进院子合到一起,院里的南房是原先的倒座房。
面积大住户自然多,宁家所在的跨院只有五户,这边却足足住了九户,五十多口人。
宁卫东一路寒暄出了院子大门,不由长出一口气。
顺胡同快步来到大马路上。
提前走过一趟,也算轻车熟路,凭月票顺顺当当坐上公交车。
车里挤的满满当当的,封闭的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汽油味儿,晃晃荡荡的驶向红星钢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