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最后的一刻

电光星火，在神府的上方，有若星火一般按着一定的轨迹移动。

混火神府所附的宝气驱散了罡风层上的混沌戾气，月色散下，穿过电光星火，落在后宫园林。

孙炎走在一株株影木之间，在月光的照射下，影木轻轻的摇动着，一叶百影。

那星星点点的叶影，与天上的电光星火一同洒开，有若置身于星河一般，煞是美丽。

穿过了影木林，经过了一道仙廊，来到前方的仙阁。仙阁是水碧仙玉制成的，水光有若在玉中流动，甚至有小鱼儿在玉中嬉戏，不过它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鱼，而是一种仙术造出的幻影。

孙炎抬头看着虚悬在离地数尺的水碧仙阁，轻叹一声。

他轻轻的一个纵身，飞入阁中。在阁内，他到美舞仙子在榻上，搂着她的妹妹。她那碧玉红的衣裳，有若孔雀一般在榻上铺开，小有琴在她的怀中，穿着漂亮的新衣裳，打扮得漂亮可爱。

骆玲坐在榻沿，穿的是秋香色的襦裙，守在那里，眉睫微垂。

“美舞，”孙炎来到榻前，看着美舞仙子，“时间差不多了……”

美舞仙子娇躯一颤，抬起头来，虚弱的道：“还有一点时间，就让她在这里多待一回……就让她多待一回……”

孙炎低着头：“美舞……再迟就来不及了！她已经开始斩却意欲，如果不能成就真魔，这样下去，就跟活死人差不多……你知道的……”

“就、就一会……就一会……”

孙炎咬了咬牙，踏上前去，从她怀中抱起小有琴。美舞颤了一颤，双手虚虚的抓着，想要将她抢回。终是不得不放心。

孙炎将小有琴抱着，往门边走去。

“等一下，”美舞颤声道，“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孙炎头也不回：“美舞……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我、我会忍住的，”美舞仙子双腿往榻下移去，想要下床，“我不会成为她的牵挂，我、我就是陪陪她，我就是……”

剑光一闪，孙炎狠下心来。化作剑光，直接御剑飞出，在星火间闪过惊虹。

“妹妹……”身后传来有琴美舞撕心裂肺的叫声，“放开我，妹妹……小乐……”

骆玲死死的抱着她的腰，哭道：“美舞，别这样……美舞……”

没有理会后方少女的哭嚎，孙炎飞出园林，落在灵山金刚石铸成的大门处。

在这里。她看到了冥儿。冥儿穿着无袖的连衣裙，略为黝黑的皮肤，在月下散着淡淡的光泽。她低着头：“主人哥哥……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小乐了吗？”

孙炎将小有琴竖着抱起，让她枕在自己的肩上。从冥儿身边走过，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或许吧……谁知道呢？”

出了后园，出了神府。改抱为背。他背着小有琴，在夜色中，往病薇林的方向飞去。途中。小女孩慢慢的睁开眼睛，小声的道：“姐夫……我们要去哪里？”

孙炎低声道：“去一个地方……就是去一个地方。”

“哦！”小女孩发出轻得像落叶一般的声音，五欲已绝，意欲模糊，对于自己要去哪里，她已经无所谓了。

就这般，一路飞去，飞出幻苍岛，一直来到一处无人的山林。在这里，巨枫成荫，一片片，大若莲瓣。他将小女孩放在地上，放在那满地的枫叶间。然后，他盘膝坐在那里，闭上眼睛，再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进入小女孩的梦境。他默诵着摩利支天隐身咒，以血缘应化之术，将手一抹，似是在女孩的灵魂深处，抹去了什么。

随后，他离开了小女孩的梦境，在离去之前，他彻底的斩断了与小女孩之间的“血缘应化”。小女孩之所以还残忍着最后一丝“意欲”，便是因为他与小女孩之间的血缘应化，如今，血缘应化断去，小女孩最后的那丝意欲，也随之而散，终于完成了“斩欲斩身”。

她的身体变得轻灵，轻得像雾一般，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她的生机已经停顿，就像是天地间无人关注的一幅画，虽然在那里，却又没有生、没有死，像是无意中泼在天地间的一点墨迹。

一个俏丽的人影从乱舞的枫叶中走出，来到他的面前。

孙炎抱着小女孩，看着她。俏丽的仙子低声道：“七天……我也只能瞒住七天！”

孙炎道：“七天……应该够了……或许够了……”俏丽的仙子伸出手，慢慢的伸出手，葱玉一向的两根指头，虚虚的夹在他的眉心。他闭上眼睛，将自己所知道的“某些”事情，全都凝在眉心。紧接着，眉心便空空荡荡，心灵深处，像是缺失了什么。

俏丽的仙子缩回了手，手心处，夹着一点光芒。然后，她便这般，带着她身边的枫，身边的树，消失在天地之间。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无人能见，无人能知，无人能害，无人能欺诳……能令有情在道路中隐身……在众生中隐身……

……

***

孙炎睁开了眼，抱着怀中的小女孩，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那荒芜的土地。

为什么，竟然会在这里打了个盹？是因为这些日子太累了吗？

他看向怀中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小女孩的身体，已经轻得像风，柔得像雾，显然是在他打盹的时候，连她最后的这点“意欲”也已经断绝。

孙炎轻轻的抱着她，继续往前方飞去。周围零零落落的，散着一些枯树，这里已经远离了幻苍岛，乃是一片荒芜无主之地。

忽的，他往旁边一拳打去，一株枯树轰然断折，往另一边的泥泞砸去，摔在地上，溅起泥水。他揉着小女孩，无力的脆倒在地，就仿佛她那轻得像风一般的身体，在他的怀中，沉重得像无法背负的山一般。

回想着临去前，美舞在身后的哭喊，心灵是一种撕裂般的痛。不管怎样努力，不管如何用尽心思，结果，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帮上她们。

他抱着小有琴，踏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往病薇林走去。

……

***

“你倒是来得准时！”桀桀的老妇笑声，从前方传来。

孙炎抬起头来，看着聚集了云气，在他的前方现出脸来的无色魔母。

阴魔既是内魔，又是外魔，既可以无形无相直入人心，也可以操控些许天地能量。只是因为早已没有血肉之躯，无法存神修行，固而能够操控的这点能量极是微弱，不过就是云气、雾气之类，但因为没有身体，反过来，又予了他们极大的方便，来去无形，无人能制，甚至连仙界这种地方，都可以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乃是天魔之下，最让天庭头疼的真魔。

心中拥起愤恨，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痛恨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魔头。

就是这个魔头，硬生生拆散了美舞和小乐，就是这个魔头，让美舞这些日子受尽了折磨。

感觉到他的怒气，无色魔母桀桀的笑声，益发的响亮，阴魔自身无乐，却可以他人的喜悦和痛苦为“乐之源泉”，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们的欢乐又或是痛苦之上，对他人的痛苦和愤怒，自也分外的敏感。少年此刻的痛苦和无力，厌恶和愤恨，只是让她更加的兴奋。

虽然对这个老太婆感到愤怒，但是孙炎知道，连天庭都拿她没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是自己？无奈之下，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将小女孩放在她的面前，自己往后退去。无色魔母风一般，卷入小女孩体内，经过细心的检察，确定她已经“斩欲斩身”之后，方才钻了出来，笑道：“你们做得很好，非常的好……桀桀桀桀……”

借着一缕轻风，托起了小有琴那轻若羽毛的身体，往上空飞去。

孙炎抬起头来，沉默而无力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离他和美舞越来越远的小女孩。他们为了找她，进入阴曹地府，其中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结果最终，他们还是不得不放弃她。她将再也记不起他们，记不起曾经与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和幸福。

他就这般，紧紧握着拳头，小女孩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虚空的尽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