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回到东城,重新收拾好房间后,已是黄昏时分。
回首一看,多隆等人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壮硕的身躯在汗衫下,若隐若现。
这些人都听命于周培公,那自己自然不能怠慢,而且他也起了别样心思,于是笑呵呵道:“诸位兄弟,今儿个忙了一天,辛苦诸位。晚上我做东,请诸位兄弟搓一顿好的。”
一听这话,院中的骤然响起一阵欢呼。
多隆眉头一拧,喝骂道:“看看你们这熊样,还不快谢谢二爷?”
众人连忙对准贾琏一抱拳,嘻嘻笑道:“谢过二爷恩赏。”
贾琏笑着摆摆手,拿出银钱,招呼两名军士去前边酒楼叫酒菜。
少时,那两名军汉再度折返,身后还跟着酒楼伙计。
将酒菜分好,众军汉一桌;平儿、林嫂二人遁入内屋用食;贾琏则是领着焦大、多隆来到膳厅坐定。
以主宾之礼落座,多隆扫了眼焦大。
但见他虽胡子花白,可气血旺盛,神采奕奕,不由得暗暗称奇。再看贾琏,身躯强壮挺拔,原本宽大的长袍,直接被撑得鼓鼓。
只一眼,多隆便知道,二人都是练家子。
顿时,他对二人愈发敬重。
“多大哥,你以后也别叫我什么二爷了。咱比你小几岁,以后咱叫你一声大哥,您称呼我一声贾兄弟就是。”贾琏将多隆表情尽收眼底,笑呵呵的主动提议道。
“那怎么使得,小的不过是一介武夫,怎敢与您称兄道弟。”多隆一脸惶恐,连摆手道。
“武夫怎么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下就喜欢与多大哥这种豪杰交朋友。”贾琏浑不在意的一笑,又指着焦大介绍道,“这位焦大爷,当初就是一位好汉。”
“跟着老宁国公出生入死,大小数十战,杀的蒙古鞑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闻言,多隆脸色一变,看着焦大略微得意的面庞,满是钦佩。
“哈哈哈...不说这些,也累了一天了,先吃饭,吃饭。”贾琏见目的差不多达到,咧嘴一笑,张罗二人动筷。
二人也累了一天,这会儿瞧见酒菜,自是没有矜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阵推杯换盏下,三人之间还真成了把兄弟一般的关系,称兄道弟。
拍着微醺的多隆肩膀,贾琏不动声色,装作有些疑惑的问:“多大哥,你说,蒙古人要来掠城。那这秋试怎么办?这秋试可就两个月了。”
“三年才有一次科举,顺天府和直隶地区的学子可耽搁不起啊。”
多隆意识尚清醒,听贾琏一问,直接了当的说:“其实也没到贾兄弟担忧的那般地步,蒙古人要打,估计也就是在外围晃动,顶多有小股骑兵,突袭进来。”
“小股骑兵也不得了,这些百姓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贾琏依旧忧心忡忡。
“可那又和这些官老爷有什么关系?”
“唉,想当初,大宁太祖立国之时,可是直将蒙古人赶出漠北。谁成想,才过去短短不足百余年光景,蒙古人又蠢蠢欲动。”
听着贾琏感慨,焦大插话道:“蒙古人生在马背,长在马背,又以牛羊为食,身躯高大。不光如此,他们还成日争勇斗狠,若非仗着城池之力,我大宁之军,绝不是蒙古人对手。”
说着,焦大谈起少时跟随老宁国公出征的事迹。
五千大宁军士,最后被八百蒙古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若不是亲兵拼死护住老宁国公,怕是就连他也难逃一劫。
说到激动处,焦大愤然拍桌,骂道:“现如今,这些勋贵子弟,尽知晓寻章摘句,纵情声色。老祖宗留下来的那点儿血性,早不知道让他们抛到何处去了。”
贾琏和多隆对视一笑,没有接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
焦大有若打开话匣子,抓着贾琏和焦大二人悲戚倾诉:“想当年,老子跟着老宁国公出生入死,没有老子,哪来贾珍、贾荣他们一家子富贵。”
“早二十年老国公在的时候,谁见了我不得叫声爷?”
“现在他妈的,一个两个不把老子当人看。”
“...”
焦大骂骂咧咧半天,贾琏和多隆只当听了个笑话。
许久,焦大骂累了,身躯一倒,轰然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呵呵,咱们这位老爷子,还真是性情中人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多隆满脸黑线,讪笑着看向贾琏说道。
贾琏一摇头,满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这人就这样,喝醉了酒就喜欢胡咧咧。寻常时候,可不敢让他喝酒。”
闻言,多隆扫了眼桌上残局,扭过身躯,又往外一瞥。
无边的夜色如黑幕般,遮满整片天际。
因为去接贾琏,周培公特意从他上司那儿,为他争取了几天假。
明日无须当值的惬意,让多隆浑身舒畅。
他一拍胸膛说道:“贾二...兄弟,你若是不嫌弃咱,你这个兄弟,咱就交下。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去北镇抚司招呼某一声,只要咱能办的,一定给你办。”
“那就多谢多大哥了。”贾琏跟着一笑,抱拳回答。
多隆胡乱一挥手,不顾贾琏挽留,大喇喇走出膳厅。
贾琏目送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返回膳厅。
重新坐定。
贾琏因蒙古人入侵的紧张稍微缓和,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要快些掌握权势。
尤其是掌握一支贴身且忠心的卫队。
就如同焦大这等忠仆一般。
贾琏早瞄准了目标,多隆和他麾下的那十个兄弟,都是其中好手。
个个身强体健,一脸剽悍。
要是能收服他们,将来必是一大助力。
想着,贾琏咧嘴一笑,愈发对自己放下身段的决定感到庆幸。自己虽然从荣国公府分出,但后边又有了王、周二人虎皮。
这对多隆这等小人物来说,那就是一次机会。
自己放下身段主动结交,他还不得激动得感激涕零?
近来的一切对贾琏本人来说,都是一路坦途。
唯独那蒙古人入寇,于他来说,却如鲠在喉。
担心那些百姓是次要,他主要担心舅姥爷周文渊,万一他忽然回去,被蒙古人撞见...
“唉,一大把年纪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半点儿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