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强国之论

北地边疆战火愈演愈烈，狼烟四起，隐约有溃散之势。

神京城内，却是一幅安定祥和之景。

在这些在神京城中的士绅老爷看来，北地有边军，神京城乃大宁都城，四周兵马无数。

蒙古人向来小家子气，顶多在大同，保安州劫掠一番，便匆匆离开。

至于神京城，蒙古人没那么大胆子，也没那么大胃口吞下。

一片安静祥和下，永熙十二年的乡试，即将进入尾声。

贡院的棚区中，贾琏笔锋流转，转瞬之间就只剩下最后一道策论。而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天的时间。

放下笔毫，贾琏在狭长的空间中伸展躯体。

昨夜下过一场秋雨，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独有的气味，冷风轻拂，落叶的芬芳，夹杂着淡淡的泥土香气，肆虐着整片考棚。

身体传来舒适，成竹在胸的自信，使得贾琏忍不住咧嘴一笑。

前两场考完的时候，他随意瞥了眼四周考生表情。

发现大部分人都是一脸凝重，似他这般气定神闲者，绝对是极少数人。

不少学子甚至连题都未曾答完。

贾琏虽不敢说答得极好，但他自认为看过不少文章，好的坏的，自己也有一定鉴赏水准。

模仿那些人的文章，总归能得个中上。

现在他只有最后一道题，只需答完，一切便算尘埃落定。

压抑住内心激动，贾琏低头扫向考卷。

“强国之论。”

看着这四个大字，贾琏没有立马动笔。

似这等文章，无非就是从军制、税法、河务，吏治等各个方面综合考虑，写成一篇文章、

早在跟着周文渊做学问时，这类文章不知看过多少。

里边不乏有名家大作，文章词句犀利，言简意赅，贾琏深深为其中精辟言论震撼。

按照周文渊的指引，他曾经仿上过好几篇，也称得中上佳作。

可如今看着这题目，却又犹豫纠结，不敢下笔。

“当今天子尚不及而立之年，寻常文章虽中规中矩，但与这文章另成一派相比，却落下了下乘。”打定主意，贾琏目光一凝，提笔一蹴而就。

“欲言国之强弱，请先言人之老少。

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

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佛郎机，则国胜于佛郎机；少年雄于天地，则国雄于天地。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一口气写完，贾琏面泛红光，握笔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真有一种胸中喷出英雄气，直欲拍马斩楼兰的豪放与激烈之感。

这篇文章大开大合，立意深远，从少年之强弱，引申到国之强弱。

贾琏相信，这绝对比自己邯郸学步，畏畏缩缩得来的文章玄妙。

“呼...对不住了，梁公，若是小子来前程似锦，必先为你修一座书院。”一连深吸好几口气，贾琏方从震惊紧张中退出，看着文章笑着喃昵道。

默写完这文章，贾琏的乡试便算结束。

接下来，他只消等考试的铃声结束，任由考官收好试卷，判卷，放榜。

永熙十二年的乡试，他就算迈了过去。

压抑了这么久，现在马上要到开花结果之时。

贾琏心间有若猫爪子抓过，焦躁难忍，要不是无法提前交卷，他早冲将出去。

回去后，洗个热水澡，狠狠吃上一顿。

然后美美睡上一觉。

这狭窄逼仄的鬼地方，贾琏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好在，现在距离考试结束，仅有一天时间。贾琏轻轻将答卷放好，双臂展开，将脑袋趴在上边，微闭着颜面假寐。

考棚外，无数考生急得满头大汗，挑灯夜战，“刷刷”的翻页声响个不停。

一片响动中，贾琏嘴角上扬，逐渐入梦而去。

...

翌日晚间时分。

“当当当！！”

考试结束的钟声响起，只见考棚正中的考官所在区域，六名身穿官袍的考官走了出来。

六人大手一挥，厉声一喝。

众学子齐刷刷站起。

负责收卷的军士，面容冰冷，好似索命阎罗一般从前往后，步伐铿锵的走了下来。

贾琏瞧见，他前边有一名尚未答完卷的中年学子，一手护住考卷，苦苦哀求。

换来的却是无情呵斥，暴力抢夺。

学生死死护住答卷不放，两边人抢作一团。

最后“咔嚓”一声，答卷当场断成两截。

那学子身形趔趄，好似被抽走全身气力，不顾地上脏湿，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披头散发，双目无神的喃昵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对此，在场考生和官员均是见怪不怪。

似这等答不完考卷，最后发疯的学子，每次大考都能见上那么十多二十个。

看着那人瘫倒在地，立刻有两名军士上前，将其拖拽到一边。

负责收卷的军士面无表情，看也没看那人一眼，继续往下快步行走。

“本官再提醒一遍，通通放下手中笔毫。再敢动笔者，一律视作藐视朝廷大法，交由刑部议罪！”一名青袍官员面容一黑，粗着嗓子大喊道。

这嗓子一吼，还想偷摸答题的学子神色一僵，咬着牙，放下手中笔墨。

很快，收卷军士来到贾琏跟前。

贾琏一笑，主动将准备好的试卷递上。

军士有些吃惊，他发现贾琏每科收卷，都洋溢着笑容，显然是极有自信。军士见惯了人，自是懂得察言观色。

他一笑回应，简单检查一番，点头道：“好了，公子你可以自去。”

“多谢。”

贾琏笑着一抱拳，心境坦荡，快步走出考棚，披着灿烂的夕阳，去往贡院外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