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外的一处值房。
抓捕周瑞的那黑脸大汉正和多隆围桌而坐,桌上摆满酒菜佳肴。
多隆面容含笑,举起酒碗,朝黑面大汉说道:“铁牛兄弟,这次你肯帮哥哥这忙,哥哥承你这个情,以后你有什么麻烦事,只管来找哥哥就是。”
“多大哥说这就生分。”李铁牛怫然不悦。
“哈哈哈...是哥哥说错话,罚酒,罚酒。”多隆两道眉毛一舒,一脸歉意的挥手,举起酒杯一仰脖儿把碗中的酒水干掉。
再为李铁牛和自己满上一杯,二人一碰,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李铁牛才满脸羡慕,看着多隆感慨道:“都说你多大哥走了大运道,不光升了百户,还搭上周侍郎的路子,现在看来,这气度都不一样喽。”
“老哥我的运道,不就是你的运道?”多隆一笑,笑吟吟的看向李铁牛。
此话一出,李铁牛两眼放光,一脸渴望。
作为刑部的一名差吏,这座监牢的牢头,李铁牛虽在这监牢中权柄赫赫,但在外边却常常受人排挤。
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椅子背后没人。
所以,当多隆找上门,让他狠狠办周瑞一次,李铁牛明知其中有风险,但依旧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为的就是搭上多隆。顺势搭上他椅子背后的人。
别看李铁牛面容粗犷,其实心里的心眼子一点不少。
略作作沉吟,李铁牛盯着多隆,语气恳切的说出自己诉求:“多大哥,兄弟也不瞒你,这地方兄弟也待够了,想拜托你活动活动,挪个位置。”
“哦,那你想去哪儿?”多隆问。
“去五城兵马司,外边的油水才多。”李铁牛直接了当的回答。
“好。”
多隆点头一笑。
“哈哈哈...那小的就多谢多大哥抬举了。”
李铁牛红光满面,自知能离了这湿冷阴暗的地方,心里别提多高兴。这地方事儿少,可每年能弄到的油水儿也少。
去外边,随便转转就有油水才来得痛快。
李铁牛愈发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和我客气什么,咱早说了,咱的运道就是你的运道。”多隆假装有些生气,板着一张刮刀脸嘟囔道。
“是是是,这回是小弟失言。”
二人相互谦虚客套两句,索性不再去说其他,端起酒碗,一碗接着一碗的往喉咙管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二人泛起五分醉意,一名年轻狱卒走入值房,小声提醒道:“李头儿,是不是可以叫停了,那些人下手可没个轻重,万一弄死在牢里...”
“怕什么,这牢里每天都死人,多他一个也不多。”李铁牛浑不在意,大咧咧的回答。
“这...”
狱卒有些为难,看向一旁的多隆,多隆笑了笑,主动看着李铁牛劝道,“死他肯定是要死的,不过这样死太便宜他了,不如先单独关他几天。”
“耳聋了吗,还不快去把人拖出来。”李铁牛闻声,板着脸朝那小卒喝道。
“啊,是。”
小卒急忙折返回监牢,入目是一片不堪入目的场景。
小卒急忙喝止,众人意犹未尽的站到一边,任由狱卒拖着已神志不清,面如金纸的周瑞离开。
血淋淋的鲜血,顺着过道,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
五日后。
贾琏住所。
得知多隆的来信,周瑞在牢中畏罪自杀后,贾琏心情无比畅快。
周瑞是王夫人的狗,还敢觊觎王熙凤,无论怎么看都是已有取死之道。
先打这一条看门狗,接下来就该是王夫人那条老狗。
“嘶...”激动着身躯一动,伤口传来的刺痛疼得贾琏面容一拧,险些直接叫出声来。
床铺侧边的方桌后,一身火红宫裙,正在拨打算盘的王熙凤见到,面露担忧,一张嘴却没了好话:“动,再动,疼死你个邪货篓子才好。”
不过令王熙凤惊奇的是,这回贾琏竟破天荒没有和她拌嘴儿。
王熙凤心下惊慌,还以为贾琏正疼得厉害,急忙放下算盘,踱步到贾琏身侧,一脸担忧问:“哪儿疼,要不我去请个大夫来?”
“去,去把平儿给我叫进来。”
贾琏强笑着说上一句,王熙凤立时候气得面颊发乌,恨恨的娇嗔道:“你...疼死你好了,我再也不管你了。”
看着王熙凤小脸气乌,贾琏心中愈发得意。
他发现,王熙凤这半怒未怒的模样,竟比起寻常时候,还多些别样的韵味在里边。
抬眼盯着王熙凤含怒的凤眸,王熙凤也看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贾琏目光柔和,语气温柔的说道:“周瑞的事情,你不用再膈应了,那家伙身上沾着官司,还得了脏病,在大牢中畏罪死了。”
“知道你厉害,寻常男人多看了我一眼,你就要人家小命。”王熙凤自是也知晓了周瑞下场,心下甜蜜,嘴上却不肯服软,“你们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恨不得全天下女人都陪着你转。”
说话间,她眸子转动,时刻观察贾琏神色。
但见贾琏神色如常,丝毫没有生气。
王熙凤小脸微微动容,顺势和贾琏打起感情牌:“你对我的情义,我也知晓。现在你学好了,又中了举人,在皇帝那边都挂了号,以后前程似锦。”
“你现在厉害了,我自知管不住你,只盼你看在巧儿的份上,能好生待我。”
虽说其中有作戏的成分,贾琏却听得有些感动。虽说王熙凤性子泼辣,手段狠毒,可那些手段从未在自个儿身上使过。
对自己,王熙凤没有半分对不住。
这般又有样貌,又有手段的女人,能待自己如此,贾琏自是没有理由辜负。
他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见色起意,再收别的女人进入房中。
但他敢保证,王熙凤只要不作死,他永远宠着她。
抬头望着王熙凤,贾琏郑重点头答应道:“只要你好生过日子,不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天害理的东西,我绝不愧对你。”
“我做什么伤天害理了?”王熙凤不服气的问。
“你放利钱,弄得别人家破人亡,这还不叫伤天害理?”贾琏瞪着她的双眸,训斥道,“有的钱能赚,有的钱不能赚,你要是缺钱了,跟我说就是,你男人能赚。”
王熙凤自知理亏,勾着脑袋嗫喏答应。
“还有那运往蓟州的五千石军粮,你可千万别偷奸耍滑,以次充好。”贾琏又提醒道。
王熙凤闻言,尖俏的脸蛋儿红得滴血,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
这钱也敢赚呐?
贾琏差点没被这财迷媳妇气得背过身去,狠狠的瞪了眼王熙凤,威胁道:“你现在干的这些事情,有损阴德,你要是再干,一辈子都别想生出儿子。”
一听这话,王熙凤吓得小脸煞白。
“我...我以后不放利钱,也不发国难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