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辰时时分,位于神京城东城外五十里的旷野上,一匹匹骑着战马的骑士,急速在硕大营盘内急速进去。
飞驰辗转间,黄沙滚滚,烟尘漫天。
正中的大营之中,周培公一身金甲站立在方桌正上方,其余诸将环绕在他两侧。
只见他指着桌上舆图,语气沉重的为众人介绍道:“前方斥候来报,咱们北三十里有大股骑兵,东、南二十里也出现敌骑踪迹。”
“唯有西面,尚未有敌迹。”
“正所谓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本将决议大军北上迎敌。其余三面拖住各部敌军,为大军争取痛击北面鞑子的时机。”
一名副将怯懦道:“蒙古鞑子凶悍很,大帅还是求皇上增些兵为好。”
“我近三万大军在此,莫不成还怕数千鞑子吗?刘将军若是怕了,尽管率军回城去就是。”一名主战的副将眉目一拧,朝那名怯战的副将厉声喝道。
“你胡说,谁说本将怕了。”那人立刻红着脸反驳,“本将只是不想打没把握之仗,平白送去了弟兄们的性命。”
“哼哼,这打仗哪有完全之事,再说我大军三万余人在此,鞑子了不起几千人。这都叫没把握,难不成你是打算把京城的兵全都带出来么?”那人也是不饶,当下顶了回去。
看着二人吵吵个不休,周培公一肃容打断二人,接着看向右侧的两名年老将军,提议道:“镇国公,理国公,军情紧急,其余两面均有悍将驻守,这西面可就拜托二位了。”
二人对视一眼,身材清瘦的理国公柳彪一脸为难道:“周尚书,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我与镇国公早已年迈不堪,麾下战兵更大多均是新兵,恐难以胜任此间任务。”
“理国公言之有理,这天下还得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都老喽。”镇国公狡黠一笑,跟着开口附和
二人一唱一和,无数道情绪不同的目光纷纷投向周培公。
四王八公向来是太上皇的拥趸,而周培公又恰恰是新皇的忠仆,从此番出战开始,周培公和两位公爵之间的摩擦就未曾停过。
不过周培公想着自己年轻,粮草和军械又大多在二人手上,便处处忍让。
怎料二人愈发变本加厉。
这会儿见二人明目张胆不接军令,此前的一幕幕一一在眼前闪过,顿时让周培公怒火中烧,一开口声音就冷上好几度:“镇国公和理国公是年迈,可镇国公之孙牛继宗,还有理国公之子柳芳,均是正值青春壮年,何惜一战!”
“二位可别忘了,我乃是此次大军主帅,皇上赐我利剑,凡不遵号令者,斩立决!”
说到最后,周培公脸色变得杀气腾腾,宽大的手掌紧握着佩剑。
大帐内气氛骤变,包括理国公和镇国公二人在内的一众将校,均是感到心底一寒。
理国公和镇国公打了个眼色,镇国公这时出来当起和事老:“周尚书言重了,我二人也不是怯战如虎,只是手下两个崽子难堪大用,恐怕坏了周尚书布置。”
他说这层话有两层意思:第一我不想和你撕破脸,第二你硬要强派我们去,那我去就是,只不过到时候打了败仗,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周培公何等精明,自是第一时间就明白二人主意。
内心叫苦道:此番出兵四万,除却三千自己的嫡系新兵外,还有宫廷禁卫一万,剩下的两万多人通通均是四王八公统领的京营之兵。
目前的局势是,一万宫廷禁卫他只留三千在身边,嫡系新军还有一千,其余嫡系都派了出去。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可能赶鸭子上架,赶京营的兵马去驰援西面之敌?派他们去吧,万一这些人玩忽职守,放了鞑子进来,那对他对整个大军都是灾难。
可若是派遣能战的嫡系出去,围歼北面鞑子又少了战力。
莫不成,指望贾琏那两千人,护住大营西面这么大一块旷野?
正在他陷入两难境地之时,帐帘外传来一阵激动声音:“大帅捷报...捷报,我西面之军与二龙沟与鞑子交战,斩首三百余级,解救妇孺千余。”
话音刚落,大帐内就变得躁动。
“斩首三百鞑子,我没听错吧?”
“我看八成是前线虚报战果,甚至还有杀良冒功之嫌!”
“就是,西面之军拢共不过二千,怎么可能斩首三百余级鞑子。我看撑死了就是二三十个,剩下的肯定是主将虚报!
听着众将众说纷纭,周培公心下也泛起嘀咕。
虚报战功一向是大宁军队的传统。斩首几十级就敢称近千,若是真斩首上千,那上报的就会是一场大胜,斩获万余都算少的。
但周培公向来知贾琏稳重,所以还是命人把报信者叫了进来。
帘子被轻轻掀开,一名小卒走了进来,周培公认出来报信的是兴儿,于是问道:“快和诸位说说,你大军是如何斩首这三百余鞑子的。”
兴儿见帐内一众将领盯着自己,起初还有些紧张,但想着自家将军可是打了胜仗,那一丝胆怯消散大半。
他躬身冲帐内众人一抱拳,然后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下说道:“回禀大帅,列位将军,五日前我军斥候在二龙沟发现一伙鞑子。”
“我家将军便决议在周家庄列好阵角,派遣骑军前去搦战,将鞑子引到周家庄决战。”
“你是说,这是以步克骑,贾琏把吃下了这小几百鞑子?”理国公眉头一拧,打断道。
兴儿笑着摇摇头,继续往下说:“锦衣军的总旗冯杰大哥,勇猛得很,率军直入鞑子营地。当天大雾漫天,鞑子猝不及防,直接被咱们的骑军兄弟打了个对穿。”
嘶...
等兴儿说完,包括周培公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石化。
他们都知晓,贾琏麾下不过百余骑卒,而鞑子却有三四百人呐。
以少胜多,竟还能有这样的斩获。
“好个冯杰!真乃古之甘兴霸也。”轻捋着胡须感慨一句,周培公冲兴儿笑道,“本帅暂且记下你们这一功,待战后一并奏明皇上,为你们请功!”
“多谢大帅。”兴儿激动一笑。
理国公和里镇国公交换了个眼神,收敛惊色,两眼中闪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