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孬种回去

大宁军的兵卒疯狂逃窜着，地上泥浆飞溅，直把营地前都罩上了一层黑雾。

他们个个满脸惊恐，脚底踩着风火轮一般，拼命往前奔逃。

有的跑掉了鞋子，也顾不得捡，有的人身上铠甲破烂，有的甚至连手中的刀都随手丢在地上。

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迅速在这些溃兵身上蔓延。

恐惧在任何时候，都是军队最为忌讳的东西。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恐惧一旦蔓延，人甚至还不如野兽来得凶狠。

野兽的本能在面对危险时会拼命反抗，可军队一旦溃败，只会争先恐后的逃命。

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人头从柳芳身下掠过，柳芳抽出腰刀，蹬蹬蹬走下营寨，抓住一名奔逃的魁梧军汉喝道：“黑老三，你他娘的疯了！还不快给老子回去！”

黑老三一脸惊魂未定：“少将军！败了，咱们败了，这群鞑子简直就不是人，您看看外边还有鞑子的骑兵，您再看看咱们这些人。

“快撤吧！”

柳芳立刻瞪圆双眼，把刀横在黑老三脖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废物，孬种。这仗才打了多久就败了，还不快给老子顶回去！”

话音一落，还不待黑老三答话，凄厉的惨叫声和奔腾的马蹄声在众人耳边炸响。

柳芳侧目看去。

只见鞑子前方已涌入营寨，他们高举钢刀，凶狠暴戾的砍杀落在后边的军士。

在鞑子外边的空地上，如山呼海啸般的骑军，呼啸而来。

柳芳顿觉心惊肉跳，四月的天气有若坠入冰窟。

“少将军，快撤吧，再不撤真来不及了！”黑老三一把挣脱已经泄气的柳芳，急速朝两名亲兵喊道，“快快架起少将军，往贾琏的营盘撤。”

“放开我，放开我，老子不撤，快回去抵住鞑子。”

柳芳骂骂咧咧，疯狂扭动身躯挣扎，但最后不知道是因为何种原因，还是被架着在人堆中急速奔驰。

原本鞑子的攻坚战，活生生变成了一场歼灭战。

鞑子拼命往前追逐，手中钢刀举起又落下。

惨叫声，哀嚎声，咒骂声在大营内响个不停。

早被雨水浇灌得湿软的营地，满是大宁军的尸体，粘稠的鲜血混入泥浆，变黑变凝。

整个前锋大营成了一座巨大的屠宰场。

若是从天上看去，后边一色黑衣的鞑子屠夫手持钢刀，前边一身红的京营军抱头逃窜，嘴上还嚎叫着交换个不停。

有人跑得慢，被鞑子追上，一刀砍烂后脑勺。

有人在队列中被绊倒，摔了一头一脸，正准备挣扎起身，迎接他的却是一双双满是泥浆的大脚。

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便从队列中传出。

但很快，便又被厮杀声撕扯得粉碎。

这时战斗已呈现一面倒的态势。

地上的人血变得粘稠厚实，足足有一寸多厚，踩在上面立刻飞溅起漫天的血点。

许是追得累了，鞑子的步甲早让开道路，将铺满血水的道路让给了骑卒。

“勇士们，打垮这支大宁军，和大汗一同歼周培公，杀过去！”巴图鲁一刀砍死一个奔逃的大宁军，高举着带血的弯刀指着前方嘶吼道。

“杀啊！”

“杀！”

上千张嘴中同时吼出“杀”字，如一条血蟒一般冲向奔逃的大宁军。

“天呐，这仗怎么打成了这样，这仗怎么打成了这样？”立于柳芳阵营后的贾琏，望着奔逃而来的军士，又惊又怒，“这么快就败了，柳芳和牛继宗是怎么打的仗！”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自家军阵中出现些许骚动，不少人的面容也变了。

不少人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贾琏站于队列之前，心底的恐惧“嗖”一下也窜了上来，但他知晓他不能退，甚至不能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紧握着手中的长枪，身体止不住战栗。

贾琏知道，那是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所带来的战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打成这样。”多隆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不住失声喃昵，“五千兵马，竟这么快就溃了，五千京军呐。”

“被人给当猪一样追着杀。”

但他到底也曾打过些仗，立刻发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这些被鞑子骑兵追赶的京军，一旦涌入到己方阵列，势必会给已排好的阵列带来毁灭性打击。

一念及此，多隆脸色一沉，咬牙嘶吼道：“鸟铳手装弹!”

“鸟铳手装弹！”

众军官虽心下不解，可还是照例发号命令。听到命令的新军鸟铳手迅速回神，动作熟练的将预备好的纸包弹灌入鸟铳。

“你想干什么？”贾琏似乎预感到什么，惊问道。

“没办法了，我也没办法了。要是他们把咱们的军阵撞乱，咱们也和他们一样被鞑子追着砍杀。”多隆心下一狠，再度命令道，“第一队准备！瞄准敌军。”

“将军，那是咱们自己人。”一名军士惊呼。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贾琏。

贾琏看了眼不远处在泥泞中奔逃的溃军，血红双眼，咬牙切齿道：“第一队准备，谁敢冲击我大军阵列，一律视作敌军。”

他早劝过柳芳，两家合兵一处，把战线往后移一移。

二龙沟从西到东，越往东面走道路越狭窄陡峭，七千兵马若是扎住阵脚，绝非这些鞑子所能撼动。

可他偏不听，一个回合就叫鞑子打个对穿。

这时他也顾不得什么同胞情谊，只知道对面来的是一堆逃兵。

如今他们有此一溃，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贾琏这边摆好阵型，恶狠狠的盯着奔逃而来的溃军。柳芳不知不觉间，竟和牛继宗一起，在亲兵的护卫下跑到队列最前端。

此刻，他们正窃喜马上要到安全区。

但很快就被视线中的一幕震惊：只见前方方阵如刺猬一般根根黑色尖刺凸起，从刺猬内伸出一杆杆黑洞洞的枪口，将他们锁定。

刺猬阵内不停哈出白气，好似鸟铳的硝烟。

柳芳和牛继宗均是后背一寒。

柳芳更是隔空破口大骂道：“贾琏，你他娘的想造反吗”

“大帅有令，临阵脱逃者，一律格杀勿论！”贾琏这时心中生起暴戾之气，朝柳芳一众人喊话道，“一群孬种，给老子回去！”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鸟铳手齐刷刷把鸟铳往前一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