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疯子,他竟然真的挡住了!”山坡上,尚未离开的牛继宗瞪大双眼,一张粗犷的面颊上写满震惊。
原来他在鞑子冲锋时,鬼使神差的一愣。
结果就瞧见鞑子的战马速度一滞,跟着一头扎入到贾琏的刺猬阵中。于是一场骑卒的歼灭战,变成了一场肉搏战。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不觉得贾琏会赢。
鞑子的凶悍,早刻到了他们的骨头里。
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威压,让牛继宗不相信,有人敢和鞑子肉搏。那可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鞑子啊。
这会儿,他们竟手忙脚乱,一个接一个的倒在烂泥中。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一名的亲卫见主将愣神,急忙提醒道。
“鞑子乱了,这一仗有得打!咱们赶快压上去!”牛继宗迅速回神,紧握着双拳喝道,“败了这么多年,咱们太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了。”
“是!”亲卒立刻答应。
他高举锋利的钢刀,冲同样目光呆愣的京军喊道:“兄弟们,鞑子乱了,跟老子杀下去,杀鞑子,娶婆姨去了!”
“杀!”刚才还一脸恐惧的京军气势一变,握紧钢刀,狰狞面庞从山坡上冲下。
这些京军大部分都是牛继宗的部下。
此前战败时,并未和鞑子交战多久,纯粹是因为柳芳败得太快,被裹挟着奔逃。
这会儿一见战局逆转,顿时化作下山猛虎。
上千的京军从松软的山坡跑下,争先恐后,如猎狗看见了受伤的猎物一般。
因为这些年大宁和鞑子对战,始终处于弱势。
所以真鞑子的人头格外值钱。
斩首一级赏银五十两,斩首两级官升一级。
现在,他们看向陷入泥沼中的鞑子,就如同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以及红灿灿的前程一般。
战斗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原本就占据上风的新军,再灌入这一支生力军,有若往着火的油锅中倒下一盆水。
片刻,战局爆发出更为猛烈的嘶吼声。
巴图鲁一刀砍倒一名敌军,抬眼望去,四周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
己方的士卒被这些人头包围,一个接一个被打翻下马,接着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到处都是被斩断的马腿依旧奄奄一息的战马。
他一时有些呆滞,满是血污的面庞极为僵,显然无法接受这等战果。
“巴图鲁,快撤吧,咱们的士气已经堕了,再打下去一个都走不了!”一名副将在泥浆中打马前行,一把拽住巴图鲁的缰绳。
“不...不能撤,给我一口气打过去!”巴图鲁猛然回神,指着前方的战局喝道。
“不行了。”副将苦着脸连摇头,指着战局说道,“你看咱们只有三百多骑军了,对方的阵型正不停缩小,还有刚才被咱们打垮的敌军也缓过气来。”
“再不走,大军就要全军覆没了。”
巴图鲁急忙再看一眼战局,入目的场景令他又怒又急:只见己方骑卒被大宁的步甲团团围住,刀盾手猛砍马腿,长矛手猛刺骑兵。
不时还有躲在刀盾手后的鸟铳手,突施冷箭。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蒙古的勇士,怎么会打不过这些瘦小的两脚羊?”巴图鲁第一次内心生起恐惧,但很快又强打起勇气咆哮道,“给我冲,冲过去,冲垮眼前这伙懦夫。”
只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被部下的惨叫掩盖。
旁边的副将刚想张嘴,“嗖”的一声,一根带血长枪破空而来,从他张开的嘴射入,从脑后透出带血的枪尖。
“噗嗤”
飞溅的鲜血糊了巴图鲁一脸。
这时的他也终于清醒过来,顾不上什么勇气,拉住缰绳,疯狂催促战马掉头。
可他周围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大宁军和己方部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巴图鲁顿觉胆战心惊,叫苦不迭
战打到这地步,大家都已杀红了眼。
双方士卒都凭着一口气支撑着,这会儿也不去刻意区分敌人,只要看见谁衣物奇怪,立刻挥刀砍过去就是。
巴图鲁尚未行两步,就已碰上三四个大宁军士卒。
他坐在马上,手中钢刀舞成刀花,凶神恶煞的咆哮道:“滚开,滚开,都给老子滚开,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开。”
一团团血雾绽放,一颗颗张大嘴巴人头翻飞上空。
巴图鲁的身上的鲜血把他衣襟染红,顺着衣襟的下摆滴落,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条小型的流动水瀑一般。
贾琏在山坡上目睹了这一切,不禁又惊又怕。
要是他遇上这人,多半凶多吉少。同时他也清楚的明白,大宁军和蒙古鞑子之间的战力对比,的确相差甚远。
这一仗他占据先机,可到现在,鞑子还在拼死顽抗。
那股韧性和忍耐,着实让人不得不佩服。
但贾琏却也不是特别担心这一仗,因为随着牛继宗的加入,鞑子的溃败注定已成定局。
现在的鞑子不过是困守犹斗,垂死挣扎罢了。
将仅有的一丝担忧甩出,贾琏目光死死盯着巴图鲁。
倏地,一名大宁军的长矛手将矛尖刺入他的后腰,巴图鲁上身“嗖”的挺直,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尽是凶性和狰狞。
他猛抓住矛尖,回身一刀砍在那名偷袭者的脑门。
偷袭者“啊”的大叫一声,松开手掌,仰天倒在了烂泥中。
手掌一发力,巴图鲁闷哼一声,强拔出刺入皮肉的长矛。霎时,伤口处喷吐出鲜红汁液,就像是一个蠕动的泉眼一般。
“好一员猛将,想来这人应该也是鞑子军中的一员大将才对。”在一旁观战的贾琏暗暗心惊,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正在这时,一杆长矛迅捷如雷的刺向巴图鲁。
这一矛又快又准,而且极为刁钻的刺向他的脖颈。巴图鲁脸色大变,急忙扭身躲闪,一个不慎竟直接滚落下马。
不待他起身,一只满是泥浆脚掌一脚踩上他的胸口。
巴图鲁气血翻滚,吐出一口污血,身形再度倒入烂泥地。
“别动,再动老子弄死你。”一道冷厉的声音泛起。
声音的主人正是疯驴子,此时他手持长枪,死死抵住巴图鲁的脖颈。
一名鞑子瞧见巴图鲁坠马,立时用蒙古语大喊:“巴图鲁死了,巴图鲁死了。”
接着,疯驴子就发现幸存的蒙古鞑子得了失心疯一般,疯狂逃窜。